看了血液一眼，上面捐献者的名字已经被抹去，只剩下采血时间和血型说明。
片刻过后，林烨推开病房门走进门厅时，科罗索斯正认真地在和一个个子很高，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一身这个年代少见的西装，大约四十岁左右，皮肤却看不出很老，明显是平时十分注意个人外表。
这人叫卡伦塔。他是病房里面躺着的那个垂死老人巴洛卡的私人助理。科罗索斯向林烨作了介绍，两人握了握手。
林烨打量这个中年男人，心想：三周来这个中年人是第一次来医院，但是听这个头衔，私人助理，就可以知道卡伦塔和巴洛卡的关系密切。
“帕丁医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卡伦塔眼神冷淡，语气同样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巴洛卡先生是不是快死了？”
“这是当然的，”林烨答道，“我们都逃不出死亡的结局，如果你是想知道巴洛卡先生是不是会在两三天内死去，那么我告诉你，会的。如果你想要问的是一个确切的答案，作为一个医生，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
“他得了什么病？”卡伦塔有些怀疑地问。
“他已经老得超过了他的身体，就像一架机器，使用年限到了，不仅陈旧不堪，而且零件破损，一个接着一个地出故障。”林烨不卑不亢的回答，他心里觉得面前这个穿着高贵的男人十分让人讨厌。
卡伦塔想了一会儿，开口辩驳：“但是他父亲活到八十一岁，他母亲活到八十六岁。”
林烨直视着卡伦塔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挣那么多钱。我们生活的年代，是一个物资匮乏且随时可能饥寒交迫的年代，许多医疗设备、知识都在二十年前的战争中丢失。并且现代生活的高度紧张使人分崩离析。巴洛卡先生每赚一亿美元就得少活一年。”
卡伦塔激动道：“那你们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林烨斜视着卡伦塔，只觉得心中要冒出火来。卡伦塔也一样，冷冷地看着他。
科罗索斯见场面僵持，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烨，向卡伦塔赔笑：“只要有可能，我们就会给巴洛卡先生输一次血。另外他还有其他亲戚朋友吗？”
科罗索斯最后一问是为了巴洛卡着想，毕竟这位富豪资产十几亿美元。在战后，拥有这么多资产的人可不多见。
卡伦塔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再没有比我更亲近的人了。”
剧本已经给林烨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台词，而且要求了林烨的动作和表情。他只能装作愤怒，且压低声音道：“我们每给巴洛卡输四百毫升的血液，他就得另外准备八百毫升的血液。”
卡伦塔诧异的看向林烨，道：“帕丁医生，巴洛卡先生所用的一切，他都会付钱的。”
林烨毫不退让，演员到这份上，心里也早就有气了，这些有钱人根本就不把穷人当作人来看：“这是医院的规定，战后的世界，一切物质匮乏，即使再有钱，也许要一视同仁。”
卡伦塔眼睛抬也不抬地说：“办公室里就有不少自愿捐献者。”
最后林烨还是妥协了，并不是卡伦塔让他妥协的，而是剧本让林烨妥协了。
输血对巴洛卡来说，暂时是有用的。然而任何事物都是暂时的，最终只是个时间问题。也许输血能使巴洛卡恢复到能吃东西，也许还能自己站起来走出这个医院。但任何东西都是有时效性的，无论是物品还是生命，都有一个赏味期，过了这个赏味期，任何东西都会变质。
林烨拿起床脚边的钢夹书写板看了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他仔细地观察了老人的脸。脸上更加死气沉沉了。呼吸依然沉重，发出呼噜声，毫无血色的眼睑盖住了深陷的眼睛。
他是谁呢？他就是金钱。他毫无用处，对社会毫无贡献，对人类毫无好处。他忙得没时间结婚，他只知道赚钱，而不想做父亲。他的人生目标：赚钱。他已经把挣钱塞满了他的全部生活。
林烨不认为一个有钱人必定是恶棍。但是一个挣了一亿或几亿美元的人在很大程度上必定是个掠夺者。掠夺着一切可以掠夺的，却不为社会创造一丁点的价值。或许有人会因为他挣了一百美元而被饿死，也会有成千家庭因为他挣了万美元而破产。
林烨理解卡伦塔忧虑的原因。因为假如巴洛卡死了，那么钱他的钱没有继承者，他的公司没有继承者。不仅仅如此，就是卡伦塔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可能失去，失去金钱、失去名声、失去地位、失去权力。
林烨笑了笑，《血清》是一部科幻悬疑剧，也是一部发人深省的心灵鸡汤。
看着躺在那儿的巴洛卡，念出台词，像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这人还是人类的一分子，并且还活着。那就意味着还值得救。其它任何考虑都是毫无意义的。”
林烨本身是不愿意救助这个老头的，不必说阴性O型学，在血库中极度缺少。这一瓶四百毫升的血液，说不定可以救活一个强壮的年轻人，而不是被这样一个糟老头浪费。
林烨用碘酒擦拭完了老头手臂的注射部位，熟练地把针头刺了进去，用胶带粘住后向一旁协助的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放松了血瓶的夹子。没过一会儿工夫，深红的血液慢慢地进入了长长的透明输液管，进入了静脉。新鲜血液带着生命的活力进入了这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残破身躯。
巴洛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部的起伏变得平缓。
一滴接着一滴，血液瓶里的血通过输液管流入了巴洛卡的静脉里。这新鲜血液是某个人给的或是卖的，某个健康的年轻人。输液管里流动的是生命，是年轻人给巴洛卡这个垂死老人的礼物，健康人对病人的奉献。
直到血液输完，巴洛卡的呼吸已经十分顺畅，并且沉沉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