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不就回来了吗？”林烨朝他们走过去时，狼爷笑着对宝姨说道。
宝姨点点头，然后正色地看着林烨：“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随便走走而已，”林烨答道，同时很奇怪，“你们不是在等莫纲吗？”
“傻孩子，你才是我的外甥呢，”宝姨笑着对林烨说，“你的鞋子都湿了。”
林烨举起一只脚，打量着脚上因为沾满泥泞的雪水，而变得又湿又重的靴子：“我刚刚倒没想到雪有这么厚，”林烨有些抱歉，“这里不是南方吗？即使冬天也不会落雪才对，怎么还会下那么大的雪？”
“没错，但是这里是终年落雪之地，”宝姨笑着说，“在千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身上挂着长剑，真的会让你觉得比较好吗？”老狼一边问着，一边指着现在林烨时刻不离身的那把两指宽的剑，“而且你也不会使剑啊？我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愿意练武。”
“大家都说南番国很危险，”林烨笑着解释道，“再说，我也得习惯一下佩剑的感觉啊！”
“这把剑跟你的气质不太合，”老狼对林烨说道，“你长相魁梧，但这把剑太柔弱了。”
“别管他了，父亲，”宝姨不以为意地说：“毕竟那把剑是他的，他爱怎么带，就让他去带吧！”
“莫纲不是应该到了吗？”林烨为了转移话题，所以紧接着问了这一句
“他可能是在卫国的山间碰上大雪了，”老狼答道：“不过他一定会到，莫纲这个人很可信。”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们不能干脆在雷州买马？”
“那里的马，没有莫纲带来的马好，”老狼一边说着，一边搔着下巴短短的白胡子，“前面的路程远得很，我可不希望走到半路还得担心马脚跛了。宁可现在多花点儿精力和时间，也远胜过以后得多花几倍的时间来补救。”
林烨把手伸到颈后摩着，因为他脖子上那个奇形怪状的阴阳鱼项链，刮得他颈后不大舒服。这根项链是用银质链子，在两端接口各有一半阴阳鱼，贴在胸口上的部分也是一个玉质阴阳鱼。
“这是被施了巫术的项链，有一些难受是正常的，”宝姨对林烨说道，“你应该学会转移注意力。”
“但是，你都不肯让我把这项链带在衣服外面，”林烨埋怨道，“戴在里面谁都看不到，项链本来就是用来装饰的，而且戴在衣服外面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狼爷摇摇头，道：“这一定要贴身带着才行。”
“这个样式我觉得还满好看的，可是戴起来却不怎么舒服，”林烨又伸手搔了搔疡，“何况这项链一下子冷、一下子热，有的时候又重得要命，加上链子老是刮脖子。这真的只是一件珠宝吗？”
“这项链可不止是珠宝而已，”宝姨对林烨说道，“你过一阵子就习惯了。”
老狼笑了起来：“要是我跟你说，我这宝贝女儿花了十年才习惯戴她那阴阳鱼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一点？那几年，我老是得盯着她把项链带回去。”
被揭到短处，宝姨有些难堪，冷冷道：“我看不出我们有必要把话题转移到这个上面来哪，父亲。”
“那你是不是也有这种银盘？”林烨对老狼问道；他突然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那是当然。”狼爷自豪无比的说道，“这可是一样伟大的发明。”
林烨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三个都戴了阴阳鱼啰？”
“我们家一向如此，”宝姨以一种‘这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谈’的语气对他说道。
突地，一股寒冷潮湿的微风扫过荒城的废墟，雾气也逐渐聚拢过来。
林烨叹了一口气：“莫纲要是早点到就好了，我真希望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阴森森地叫人发毛。”他打量四周一番，感觉全身汗毛直竖。
“从前这里不是这样子的，”宝姨幽幽地说道，“从前……”
“那是什么样子？”林烨挑挑眉。
“从前这里是很热闹的，墙高塔尖。那时节，我们莫不以为一切都会永世流传下来。”
宝姨指着一从蔓延在破碎的石块上、现因冬日而凋萎的荆棘说道：“以前这儿花团锦簇的，女孩们穿着白纱丝裙吸引路过男孩，男孩们唱歌给女孩听。沿着这条路，是一个青石广场，早晚集市都开在这儿，老人们时常聚集在这里，高谈阔论。”
“然后有一日入侵者来了，是西蜀人，他们带来三千甲士，每一个假尸都是用剑的高手，”宝姨接着说道，但是她的音调已经变了一个样，带着惊恐、惋惜和追忆，“千年累积的功业，竟在转眼间毁于一旦。”
“女儿啊，你可别再提这个了，”狼爷对宝姨说道。“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况且我们也拿它无可奈何。”
“当时我本来要尽一分力的，父亲，”宝姨一边凝视着断壁残垣，一边答道：“但是你将我挡了下来，你还记得吧？”
“女儿，我们还得再谈一次吗？”老狼摇摇头，难过地问道，“你必须学着去体会生命中的失落与痛苦。再怎么说，南番人都是在劫难逃了，你顶多也只能把那无可避免的厄运拖延个一、两个月而已。况且我们只是巫师，又不是武林高手，我们与生俱来不是为了和凡人搅合在一起，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呐。”
“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宝姨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上，逐渐隐退的迷雾丛林。“我先前可没想到，树竟然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她的语调里带着一点哽咽：“我本以为这些树得要多花一点时间才长得回来。”
“我的好女儿，都已经过了五百年了，”狼爷依然摇头叹气，“你不该沉寂在往事里。”
宝姨有些惊讶，抬头问道：“真的吗？感觉上好象是去年才发生似的。”
“你要想开一点，愈钻只会愈感伤，”最后狼爷用着一句话作为总结，“想必莫纲不会那么快来的，我们何不进寺庙里面去？瞧这浓雾，把我们的情绪都挑起来了。”
他们往寺庙里走去时，宝姨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揽住林烨的肩膀。
她的香气和彼此亲密的感觉，让林烨感动得喉咙里好象哽了什么似的。她这一抱，把过去这几天来愈见加深的隔阂，一下子击碎。至少宝姨心中还是信任、爱着林烨的，要知道林烨是被宝姨从小拉扯大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