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笑脸一僵。
“你说什么？没兔子卖？怎么可能！”
昨天他还来过，也从徐老他们那里打听清楚了，徐老他们买了一百只兔子走！后来一直没有人过来买兔子，而苏染家的兔子量大，这方圆十里，又还有谁又这么大的胃口把剩下的兔子都给吃下了？谁又还有那个胆？
而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黄松一家子。
他立马眼神一冷，扫向了黄松和江氏的方向。
黄松立马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铜板都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江氏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她连忙摇头：“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哪有钱买他们家的兔子啊，我们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她赶忙跑上前来，胡乱的把地上的铜板都捡起来往怀里揣进去，拼命的拉着黄松、再拉上柳姐儿，一家子飞快的跑了。
看这一家子的模样，的确不像是来买兔子的。
陈公子又回头看着苏染。
苏染指指被提出来挂在院子里的卤兔肉：“眼看年前兔子都卖不出去，我在昨天把它们都给杀了。”
“全杀了？”陈公子瞬时抬高音量，嗓音都变调了。
苏染点头。“是，全杀了。”
陈公子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沉的。
他目光一扫，嘴角又一扯：“这才几只兔子？你别想骗我，快把剩下的都交出来！”
“我家作料不够，卤兔子只做了这些。剩下的那些兔子，都已经被我做成了兔肉酱。”苏染再指了指墙角一溜的那些罐子，指挥着安哥儿过去打开给他看。
然后，她又慢条斯理的说：“陈公子您要是不信，现在可以出去问问。昨天看我们人手不够，村子里不少人都过来帮忙了，这事他们都知道。”
也是说，她真的做得这么绝，把兔子都给杀了，一只都没给他留？
陈公子眼前是一黑。
“所以，劳烦陈公子您今天白来一趟了。”苏染再轻轻的开口。
这言语中间的讥讽味道，叫陈公子身体一阵发软。
“公子！”但马上，旁边的小厮凑到他耳边小声和他耳语，“他们那里还有小兔子哩！”
陈公子顿时精神一振。但苏染立刻又狠狠一句话，仿佛往他脸上扇了个响亮的巴掌：“这些小兔子还没长大，不适合取血做药。用来繁殖的兔子年岁又太大了，也不适合。”
反正，是注定他今天要无功而返了是不是？
陈公子怒了。
“苏氏，你今天是故意的！”他放声大吼。
“哇！”屋子里的变哥儿听到声音，他立马放声大哭了起来。
安哥儿赶紧跑进去把孩子抱出来，苏染抱在怀里温柔的安抚着。可是，眼前有陈公子这么凶神恶煞的一个人，孩子有怎么安静得下来？不一会，他哭得更大声了。
见弟弟哭了，壮哥儿也难受得不行，他也跟着抹起眼泪。不多大会，他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个孩子的哭声够烦人了，没想到现在还又添上了一个！而且，壮哥儿这孩子名副其实，长得壮得很，那嗓门也大得很。他放开了嗓子嚎，那声音简直跟打雷似的，陈公子都快被震晕了！
“好啊，你们别以为你们哭你们可怜了！我告诉你们，苏氏，你今天敢和我对着干，这事我记住了！你还敢不把县城里的徐老放在眼里，你等着受死吧！”
他连忙捂上耳朵，扯着嗓子吼了几声，连忙转身跑掉了。
前脚他们人刚走，后脚壮哥儿的哭声停下了。
紧接着，变哥儿的哭声也越来越小。不多大会，小家伙哭累了，又一头扑进娘亲怀里要吃奶。
苏染赶紧抱着孩子进屋去给他喂奶。
喂完了，把孩子哄睡，她才又出来，见到黄氏一副越发萎靡不振的样子坐在那里。袁先生坐在她身边，正小声的宽慰着她。只可惜，这次不管他再说什么，黄氏都听不进去了。
袁先生说了半天，他越说越无奈。一看苏染出来了，他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跳起来：“嫂子你来得正好！婶子她的心结怎么都解不开，我是尽力了，现在你来试试吧！”
苏染点点头，慢步走到黄氏身边坐下。
“娘。”她轻声叫着。
黄氏才慢慢抬起眼。
“染姐儿。”她哽咽的叫了声，一把抓住苏染的手又开始落泪。
“染姐儿，娘知道你要说什么，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娘是伤心，我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你们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过好日子，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害你们？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今天算是真知道了。原来在遇事的时候，自己的亲弟弟都靠不住！”
原来她是在伤心这些事。
苏染给她擦擦眼泪。“娘，这其实也是件好事啊！”她轻声说。
黄氏眨眨眼。“好事？”
苏染点头。“这个时候，是最能看清楚人心的好实惠。现在咱们落难了，有人来帮忙、也有人落井下石、更有人袖手旁观。人情冷暖，现在咱们体会得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咱们大可以把那些对咱们好的人都记下来，等以后咱们好了，再找机会一一回报过去。至于其他的，咱们以后都不理他们了，还省了以后不少事。您说哩？”
黄氏眼睛里冒出一抹亮光。“咱们家还能起来吗？”
“肯定能。”苏染定定点头，“壮哥儿他爹马上也能出来的，大不了是花点钱的事。您相信我。”
她说得这么肯定，连眼神也这么坚定，黄氏不知不觉也信了。
她连忙擦擦眼角，赶紧点头。“好，娘听你的！”
“嗯，虽然壮哥儿他爹不在家，可是马上要过年了，咱们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等他爹回来，咱们照样热热闹闹的一起过年！”苏染轻声说。
黄氏也跟着乖乖点头。“好，咱们这继续准备年货去！”
家里男人出事了，可是苏染一家子却迅速调整了过来，一家人继续热热闹闹的准备年货，打糍粑、做炒米、熬麦芽糖。对了，苏染今年还用蒸好的糯米下锅炒成膨大的米，一粒粒的差不多有人的半个手指头那么大。米炒好后用麦芽糖和了，用木框定型。等凉得差不多了，取下木框，拿刀子把一大块米糖切成小块。这米糖又甜又酥，好吃得不行，壮哥儿喜欢得不得了。连村子里的小娃娃们也都往他们家里来，苏染每次都大方的分给他们一块米糖吃。
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看在眼里，忍不住的感慨：“染姐儿他们这是知道好日子要到头来，所以现在抓紧时间在享受吧？”
“我看不像。她应当是觉得李二回不来了，干脆把他给扔到一边，自己打算过日子了！你看啊，他们现在住着大瓦房，名下那么多地，手头还有几个钱。只要那男人死了，她冲着手头那么多东西，也肯定多得是男人肯娶她！”
“不至于吧？染姐儿她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等着看不知道了？”
……
不管心里存着什么想法，但在年前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伙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苏染他们一家身上。
镇上的陈老爷父子俩也是一样。
“现在，那一家子还在欢欢喜喜的准备年货，一点都不着急？”喝下一口茶，陈老爷沉声问。
陈公子阴沉着一张脸，很不乐意的点头。“是。”
“那李二呢？他在牢里怎么样？”
“天天坐在那里，一声都不吭，也不动一下。可是每次给他的水和饭他都吃得一干二净。”说起李二，陈公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老爷的眼神也暗了暗，随即扬起了一抹笑。“这对夫妻果真是不同寻常的很。现在这一场对峙，我们竟然又占不了上风了。”
陈公子猛地睁大眼。“爹，您这是打算退缩了？”
“是啊，事情僵持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个结局了。马上都要过小年了，咱们总不能真把人留在牢里把年给过过去吧？”陈老爷慢悠悠的说着，“而且，算咱们愿意，你觉得县城里的陆老爷愿意吗？”
陈公子立马点头。“孩儿明白了！”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愿，“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不便宜的，现在说来还早。反正，小心总无大错。”陈老爷摆摆手，“你现在去，叫人发出去告示，说腊月二十三那天，我要开堂审理李二当街打苏贵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