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八卦窃听风波过后，后车上的几个人消停了不少。
葫芦也处在一种单方面的静默尴尬之中, 唯一一个依旧坦然的人只剩下了秦御天, 看见前面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秦御天索性躺倒身子, 枕在葫芦的腿上, 睡着了……
世界恢复了宁静，葫芦的心也终于安稳了下来, 这会儿工夫，他才有时间去仔细思考刚才楚明梵在电话中说的话，难道真的是自己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葫芦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 自己和和楚明梵包括他的属下们，没有过任何的接触, 对方不可能有机会在自己的身上做什么手脚。
难道是和龙鳞有关系？葫芦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之处。似乎也不太可能，依照楚明梵对龙鳞的执着程度，如果发现了自己和龙鳞有关系，他绝对会在八角村的时候就有所动作，不可能完全没有理会自己就独自回京。
葫芦想到楚明梵离开之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对陌生人的怀疑眼神, 他应该不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路纠结之中, 前方的拥堵已经缓解了，车子下了高速，缓缓驶入了京市。
葫芦看着路两旁越发熟悉的景物，心中有些感慨, 时隔一年多，京市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就连市-长和市-委-书-记都还没换人，然而他自己却已经跨越了生死之界，宛如再度轮回。
车子路过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之时，葫芦忍不住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身体微动，枕在他腿上的秦御天醒了。
秦御天坐起身，有些睡眼惺忪地看着葫芦，随后伸手摸了摸葫芦的大腿，说道：“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压麻了？”
一边说，秦御天一边伸手揉捏着葫芦的大腿。
葫芦没出声，任由他捏了半天，开口道：“一会儿，我们是要去哪里？”
秦御天看了看窗外，开口道：“博源楼，楚家开的一个酒店，里面的烤鸭挺出名的，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直接去酒店下面的房间休息，我叫人给你打包两只鸭子送下去。”
葫芦有点诧异的抬头看着秦御天道：“可是，他不是说我泄露了你们的行踪吗？”
秦御天闻言，笑着道：“那又怎么样呢？把你架过去三堂会审吗？”
葫芦：“……”
秦御天伸手揉了揉葫芦的头发，继续道：“我说过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搞定，你不用操心，再说了，楚明梵应该就是虚张声势，借此机会试探我而已，我也不想把你卷进来。”
葫芦眨了眨眼：“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
秦御天笑道：“当然 ，我要是信了他还能在你腿上睡这么香吗？”
葫芦低着头，沉默不语。
秦御天看着他，眼中带着狡黠开口道：“怎么了？想什么呢？是不是突然感动了？”
葫芦抬起头，缓缓道：“所以你早就猜到他根本没在我身上放什么东西是不是？”
秦御天明白葫芦的意思，笑得如容偷腥成功的猫，说道：“对，不过摸摸更健康。”
葫芦：“……”
想打人，打打更健康。
被秦御天一搅合，葫芦的心中反倒没了包袱，他想了想，开口对秦御天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秦御天闻言，觉得有些意外，开口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葫芦点头：“是不喜欢，但是我喜欢鸭子。”
秦御天哈哈笑道：“好，你负责吃，我负责说。”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博源楼是楚家在京市最繁华的商业市中心投资的一栋楼，以奢华著称，也算是京市新派风格的地标建筑之一了，三十九层高，下面是酒店，顶端两层是餐厅。
一行人下车之后，酒店的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的女子，正是那日跟在楚明梵身后的那个。
女子见到秦御天几人下车，迎了上来说道：“秦先生，霍院长，请跟我来。”
霍吉笑道：“杨大美女客气了。”
那女子巧笑嫣然，眉宇间风情万种，开口道：“霍院长好记性。”
霍吉开口道：“美人总是让人难忘，杨隽是吧？人如其名，隽永美丽。”
杨隽咯咯笑了下：“霍院长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早有耳闻您对女人没兴趣，我可真要被你撩动心了哦。”
霍吉哈哈笑道：“哪敢哪敢，我可不敢撩你哦，楚家有名的四大护卫，你们楚总要追杀我了。”
杨隽和霍吉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身后的黄毛歪头对秦御天说道：“天哥，你说他是不是装gay呢？还是男女通吃啊连楚家的下属妹子他都勾搭，还有没有节操下限了……”
桃桃凑到黄毛耳边小声说：“这不叫勾搭，对楚明伦那种才是勾搭，这种程度的搭讪对火鸡哥而言就是正常交际。”
桃桃一边说一边看着黄毛的身后道：“对了，露露姐呢？”
黄毛开口道：“我打发她去找她京市的小姐妹玩了，顺便去买个手机，这场合不适合带着她。”
桃桃忍俊不禁：“怕她见到楚明梵扑上去吗？”
黄毛无奈叹气道：“花痴是病，要是让她跟御帝明王同桌吃个饭，估计朋友圈要发炸……”
说话间，黄毛低头扫了一眼桃桃胸口，从他的脖领处看见了藏在里面的小黑蛇，开口问道：“你还带着它进去？”
桃桃点头道：“天哥不是说博源楼的鸭子特别好吃吗？当然要给大黑尝尝。”
黄毛：“……它口味挺驳杂啊，你可看着点儿它，别到时候一激动来个变身，别说鸭子了，连桌子都没了。”
桃桃咯咯地笑着，不停地说大黑很乖很听话……
葫芦看着前面一身职业装的杨隽，觉得有些诧异。
楚明梵有四个得力的下属，两男两女，这四个人是楚明梵最信赖的手下，燕凌以前在做学问搞研究方面是一把好手，然而在商场竞争和家族争斗之间完全是门外汉，所以，楚明梵的工作上的相关事务大部分都是交给这四个人安排处理。楚明梵能够顺利击败自己二叔，坐稳楚家接班人的位置，也是多亏了有这几个人的鼎力相助。
这四个人各有擅长的领域，在楚家的公司里基本是分工明确，独挡一面。而眼前这个美女杨隽，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是法律系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就一直任职于楚明梵公司的法务部，负责公司所有和法律合同相关的事情，平日里很少出席这种应酬场合。
一般跟在楚明梵后面交际的，是另外一个妹子公关部的熊丹。
而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见到熊丹，反而是鲜少出现的杨隽来接待他们，葫芦觉得有些奇怪。
葫芦默默地跟在秦御天的身后，走进了电梯，直达三十九层。
到了顶楼之后，电梯门打开，正对着全餐厅视野最好的博雅厅，楚明梵坐在里面，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杨隽开口对秦御天和霍吉说道：“楚总今天把这层清了场，专门等你们到来。”
秦御天笑道：“楚总真是大手笔，客气了。”
众人走进厅中，看见楚明梵的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那天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男子于刚，还有一个是个年轻的男子，一头微卷的乱发，皮肤苍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和餐厅风格格格不入的蓝色大t恤，一脸的疲倦和不耐之意。
楚明梵站起身，和秦御天几人打了个招呼，热情而温和。
葫芦此刻完全没有了之前预想的紧张，因为一进门，他就被楚明梵旁边的那个男子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内心的惊讶让他顾不得生出其他情绪，那个男子正是魏成功燕凌当年唯一一个算的上朋友的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魏成功，魏成功这个人聪明绝顶又恃才放旷，最不屑的就是与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们沆瀣一气，在学校的时候，他的几项发明很有商业化推广价值，不少商家来找他寻求合作，最后都被他一一回绝了。而在他的眼里，温文儒雅的楚明梵就是铜臭中的极品，加之看不惯燕凌一次次地帮着楚明梵呕心沥血，魏成功对楚明梵的反感已经到了极点。
所以，葫芦看见这两个人同桌比邻而坐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看见特朗普和三胖把酒言欢。
葫芦憋着满腹的狐疑入了座。
楚明梵和秦御天寒暄了几句，开始介绍起左右的人：“这两个是于刚和杨隽，你们已经见过了，就不多说了。”
随后，他伸手介绍了一下旁边的魏成功：“这位名叫魏成功，是我们楚家实验室现在的负责人。魏先生的专业领域在互联网通信方面，在材料分析这方面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我们还要请霍院长多多指教。”
魏成功显然不是很习惯这种正式的介绍场合，他有些僵硬地朝着对面的秦御天几人点了点头，目光随后转向一边。
对面的霍吉在听到魏成功的名字之后微微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互联网通信？魏先生的英文名是不是叫菲欧？”
魏成功闻言，抬头看着霍吉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霍吉开口笑了下：“菲欧大神，久仰久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幸会。”说罢，霍吉看向楚明梵说道：“楚总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啊，竟然能请来国际有名的联盟首席黑客。”
楚明梵闻言笑道：“霍院长过奖了，能知道魏先生就是菲欧本人，霍院长也是深藏不露啊。”
霍吉笑道：“我也是联盟中人，久闻菲欧大神事迹，多少有些研究。”
听到霍吉也是自己同行，魏成功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感兴趣的光芒，之前的抵触情绪也缓解了一些，他端着自己的盘子和饭碗走到了霍吉的旁边，从旁边抽了把椅子坐在了霍吉和桃桃中间。
桃桃：“……”
讨厌，一会要怎么偷偷给大黑喂吃的。
桃桃皱着眉头，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葫芦坐在霍吉的左手边位置，此刻和魏成功的距离又近了些，他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魏成功，只见他依然是一副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苍白模样，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两人住一个宿舍，创下了二十天没出门的历史记录，舍务老师一度以为他们两人陈尸宿舍，强制开锁进屋，结果看见两人各自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客厅地上堆满了如山一般的泡面盒子。
那一次，燕凌发现了一种同位素特殊的特性，发表了一篇极有价值的论文，而魏成功则是第一次突破了美国情报局的数据库，成功的在首页闪起了两个挑衅的单词：i win。
事成之后，魏成功开心地和燕凌炫耀，燕凌冷冷地对他说这两个单词太没创意。
魏成功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于是就改了下。随后他申请加入国际黑客联盟，对方问起他的名字，他又去找燕凌，求个逼格高点的代号，燕凌看着他屏幕上闪烁的 “you fail”两个单词，叹了口气道：“就叫fail吧。”
从此，菲欧大神诞生了。
此刻坐在葫芦面前的大神，除了面色更加苍白，身子骨更加瘦弱了之外，似乎看起来和以前完全没有变化，除了他加入了楚明梵的团队之外。
葫芦转过脸，继续安静地坐着。
这时，一直在和秦御天寒暄聊天的楚明梵突然话题一转，开口道：“御天，你还没有和我好好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个小帅哥呢。”
说罢，楚明梵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葫芦的身上。
秦御天笑道：“上次不是和你说了，我的人。”
“哦？”楚明梵嘴角含笑，继续道：“我记得你并不好这个啊，媒体传出来的绯闻都是和女明星的。”
“人总是会变得啊，我听说明梵你最近和白家走得很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秦御天笑道。
葫芦正襟危坐，眼眸低垂，第二次听见楚明梵的婚讯，他的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没有了上一次的激动和诧异，这次徒留冷漠和不屑。
楚明梵摇头道：“让你们笑话了，都是媒体乱传的，白小姐来京市买车，我刚好给她做了个向导参谋而已，被娱记拍到一通乱写。”
说话间，楚明梵朝着门口的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开始上菜。
众人都注意到了楚明梵的手指上空空，并没有所谓的订婚戒指之类的东西。
葫芦只是抬眼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后便垂下眼眸，继续盯着面前的碟子。
菜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而楚明梵却再次把话题拉回了刚才秦御天的身上。
“御天，你是真的……变了？”楚明梵的视线在葫芦的脸上再次扫过。
秦御天笑着点头道：“怎么，要给我发个贺电吗？欢迎我加入你们的弯弯俱乐部？”
楚明梵闻言哈哈大笑，随后摇头道：“欢迎，热烈欢迎，我只是替泽少惋惜，如果你早点觉悟，他也不至于远走他乡。”
秦御天笑道：“行了，你们少拿他开玩笑了，小心他回来揍你。他现在空手道段位比我高，真动起手你可不是他对手。”
楚明梵继续道：“一会儿菜都凉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小帅哥是谁。”
秦御天拿出筷子，伸手夹了块糖藕，放到葫芦的碗里，开口道：“他叫葫芦，是我们秦家的人。”
楚明梵点头，打量了一下葫芦，没有再继续追问。
这时，进来一排服务生，手里端着六个簸箕大的金属罩盘，放在桌上，随后掀起罩子，六盘菜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食材上看，应该都是鸭子，但是不同的部位剃了出来，做法也各有不同。
楚明梵笑着说道：“来，大家尝一尝，这是博源楼的特色，六道轮回全鸭宴。”
桃桃眼睛都发亮了，开口道：“听说这全鸭宴每一盘菜都有个花名？是不是？”
楚明梵点头道：“大家尝一尝，猜猜名字是什么。”
桃桃率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双眼直冒光道：“鸭心，卤汁的。”
楚明梵点头：“推心置腹。”
霍吉也伸手夹了一块，吃了半天，开口道：“蜜汁味儿，鸭脖子？”
楚明梵点头：“曲项天歌。”
林泰夹了个一个鸭掌，说道：“这个不用猜，能看出来。”
楚明梵笑道：“足下生风。”
秦御天也夹了一块，咬了一口道：“大鹏展翅？”
楚明梵赞赏点头。
转盘在桌子上缓缓地转动着，葫芦拿着筷子，犹豫了片刻，伸手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碗里。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吃着。
楚明梵看着葫芦夹的那盘菜，目光有些深沉，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感伤，开口道：“这道菜叫巧舌如簧，是我曾经的爱人最爱吃的一道。”
葫芦狠狠地咬着口中的鸭舌，软骨嚼碎，吞下肚子。
是的，这道菜是他最爱吃的一道，也是博源楼最常售罄的一道菜，很多客人远道而来专门为了这道秘制鸭舌而来，但是往往扫兴而归，不知道的人以为鸭舌精贵，产量少所以才会如此。
只有博源楼厨房的内部人员知道真相这道菜是燕先生的专供食材，每天打包两份送到楚家实验室，如果燕先生没吃够，那么博源楼当天就不卖了。
时过境迁，鸭舌还是那个味道，然而葫芦此刻却已经吃不出当年那种美味的感觉了。
就在众人都沉声不语，气氛有些凝重的时候。
一旁的黄毛夹起了最后一盘子里面的一块肉扔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开口道：“好吃，好吃，好筋斗有嚼劲，这盘子叫啥啊？”
楚明梵抬头看了看黄毛，微笑道：“丰乳肥臀。”
“这名字好，合我口味，哈哈哈。”黄毛闻言笑道。
楚明梵继续说道：“有纹理的白肉是鸭胸肉，筋斗有弹性的是鸭屁股。”
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