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出京的船只大多是客船，或者是空载的货船，像张阳所在的这二十艘载满货物出京的乌篷船倒是比较少见，而进京的方向，在一大早便是各种货船接踵摩肩的景象，排队缓缓驶入京城的平底货船，仿佛一直连接到天边。
这些船或者是载着大米，或者是载着面粉，或者载着猪牛羊等活物，或者是运到京城周边的各大粮仓，或者是直接运到京城的码头之上卸货，正是这条运河，仿佛一条输血管一样，将源源不断的血液，输入到张阳身后这个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伟大城市之中，并让这个城市能够正常的运转。
而这条运河也只不过是世界上最长的运河，京杭大运河的一段支线罢了。
张阳站在其中一条乌篷船的船首，看着运河上的忙碌景象，思绪又有些不着边际了。
出京的这二十条乌篷船都不太大，每条船都装了大约二十个大木箱子，每个木箱子装了十条燧发鸟铳，也就是说，军器厂的梁源，仅这一次交易，竟然就拿出了四千枝燧发鸟铳。
张阳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买家，竟然可以一下子吃下四千条鸟铳，而这四千条鸟铳又将武装一支怎样规模的军队，至少这支队伍的火器数量和质量，估计已经可以压制大明朝唯一一支全火器部队神机营了！
张阳有些对于梁源这小官能够包天的狗胆所震惊了！
而且张阳开始怀疑，这么大规模的走私军火，真的只是梁源这个八品小官儿就可以全程操作的吗？
这背后会不会还有着更大的操盘者？
张阳很难想象，若是这样一支军队，把这条京杭大运河从中截断，那么将会给大明的首都造成多大的困扰，虽然只要能够保住京通仓等京城周边的大粮仓，就足够北京城守上三四年，但是想必京城中的生活质量一定会下降三四个档次，也绝对会对京城中百姓、贵族和官员们造成巨大的恐慌。
这种时候，大明军队必然会玩了命来夺回大运河。
然后这支火器部队只要占据了运河上的一个战略要点，然后阻击大明的援军，那么他们又将取得怎样的战果，而一旦这支部队在局部牵扯了大明军队的战略注意力，那么在其它战场上，这个假想的敌人又会取得多大的战略迂回空间和怎样的主动性。
想到这儿，张阳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他这个工部侍郎需要考虑的事情，而且张阳不觉得如今的大明会有这样一个想要推翻整个大明政权的动机以及能力的敌人，即便是如今仍然在山东一带上蹿下跳的杨虎叛军。
就在张阳思绪飞扬的时候，唐小乙也走到了张阳的身边，望向船外。
“怎么样？”张阳看了一眼坐在船舱中打盹的宋平，然后轻声问道。
宋平这家伙平日里就是个夜猫子，今日里突然早起，这会儿自然没了精神，随着乌篷船的轻轻摇晃，宋平也有些昏昏欲睡，以至于都没有精力去缠着唐小乙，去学所谓的神奇赌术了。
“放心。”唐小乙点了点头说道。
张阳问的自然是锦衣卫们的情况，唐小乙自然也知道张阳问的是什么，锦衣卫的船早已经在前后都包住了军器厂的这小小船队，甚至在岸上，锦衣卫也调来了大队人马。
因为出京的船队和商队都很多，所以锦衣卫这些穿了便服，打扮成商队的锦衣卫们根本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毕竟，现在掌握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是张阳的准大舅哥，而且以张阳这会儿跟刘瑾的关系，虽然张阳已经不在锦衣卫了，可是调动起锦衣卫的人马来，还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张阳已经第一时间把消息通过罗祥的渠道传递给了朱厚照，并把燧发火枪的价值以及性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厚照，以至于这个消息让小皇帝在宫禁之中摔了两个瓶子！
所以到时候，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皇帝的授权，张阳甚至能够直接调动附近的大明军队。
在张阳看来，这样的安排已经足够万无一失了，所以他也不介意亲身充当一下这样一个卧底的角色，毕竟张阳现在才是朱厚照最信任的人，朱厚照已经完全把张阳当做自己的一个替身了，若是情况允许，朱厚照甚至想自己来当这个卧底的角色。
“怎么样，有头绪了吗？”张阳问的是锦衣卫们是否摸清了梁源他们准备这二十乌篷船燧发鸟铳卖给谁。
唐小乙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显然锦衣卫那边还并没有头绪。
“无妨，总会知道，你在这儿盯着点儿，我也去补一觉。”张阳这会儿倒是很淡定。
…………
船队行了一日一夜，并没有沿运河进入天津卫，而是直接顺着大运河南下，显然，这批燧发鸟铳的买主已经肯定不是女真人或者高丽人了，甚至东瀛人的可能性都小了不少。
这一日一夜，张阳和唐小乙并没有下船，不用张阳和唐小乙两人找什么理由，唐小乙只是云山雾罩地忽悠宋平赌技，还没有学到什么要领宋平自己便主动拦着张阳和唐小乙不要下船了，张阳甚至还得了便宜卖乖，屡次提起要下船的事儿，都被宋平自己好说歹说给拦下了。
“杨爷，你们本来不就是要南下嘛，反正是也顺风船，你们干嘛急着下船不是？来来来，这是我准备的肉脯还有酒，您跟师父二人先用着，我再练习练习师父教的锻炼耳力的法子……”这会儿的宋平大概是这辈子最努力的时候，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学习着唐小乙教给他的所谓“神耳心法”。
其实这套所谓的心法也没什么稀奇，只不过是粗浅的吐纳术，以及中间加了许多唐小乙自己编的看似高深，实则扯淡的东西罢了。
若是宋平照这个心法练个十年二十年下去，耳聪目明，甚至身强体健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想练出什么赌术来，那根本是连想都别想。
“你们这船究竟要开到什么地方去？”张阳装作无意地向宋平打听道。
“实在不是有意想要隐瞒杨爷你，实在是这次的出货跟往日也有些不同，我也有些拿不准究竟要到哪，反正杨爷您只管放心便是，什么时候我们的船队卸了货，往回返的时候，您跟师父再下船就是，绝不会耽误您二人的事情。”宋平说得确实是实话，如他这样的小人物，哪里会知道这种机密，因此张阳问了一句之后，也不再多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