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清在退堂鼓上的造诣很深，但是他还是咬着牙迈出了脚步。
人事经理看起来很年轻，李清觉得他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脸面白净，头发用发蜡处理的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
“直说了吧，李清，你的履历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我甚至没在你的简历里看到你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证明，虽然对我来说，这块敲门砖并不重要，但是我觉得这很不专业。”
李清刚刚坐下，人事经理的话直接如同一把重锤敲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我觉得，嗯，学历并不重要，或许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
“纠正一下。”人事经理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打断了李清的话，“是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是如果你的视力不错的话，你就可以看到我们的招聘要求里有本科学历以上这一条。
当然，我并不是质疑您的学历，我并不关心这些。我只是想告诉您，现在您可以带着您的简历离开了。”
李清一时间感觉自己的毛孔在这一刻都舒张了开来，汗水不断地涌出，他觉得自己这一刻一定很狼狈。
老子可是重生者啊！
随便拿出一首歌，创造的收益可能就抵得上你十年的工资你知道吗？
李清攥着自己的简历，低垂着头，用吐槽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可惜他可以欺骗别人，但是却骗不过自己。
他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搬运工罢了。
本来只是想打上一份暑期工而已，但是此时此刻，李清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潜意识里并不仅仅是为了挣这份工资。
要不然的话，自己现在也不会坐在CBD写字楼里，毕竟发发传单、做个服务员，或者捡起自己的老本行，码码字，总能挣到培训班的钱。
我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只是在逼着自己走出舒适圈，我想要变得优秀，变得更好。
我有了家人。
我有了新生。
我想要跟以前做一个割裂。
不，不是割裂，而是涅槃！
“请这位先生出去，顺便叫下一位进来。”人事经理对着秘书吩咐道，“另外帮我查一下，负责筛选简历的是谁，我甚至不知道有的面试者为什么可以坐到我面前，难道就因为他的照片很上相吗？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李清忽然抬起头，直视着这位正在擦着金丝眼镜的人事经理：“先生，我觉得您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因为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
“一份简历说明不了什么。”李清把自己的简历揉成一团，“正如您所说，这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而且对您来说它也并不重要。我既然已经敲开了贵公司的大门，坐在了您面前，为什么不直接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流，反而要把焦点放在那块砖上。我觉得，这很不专业。”
人事经理微微眯起双眼，戴上了自己的金丝眼镜，像是一个拿好了武器的战士，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李清：“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这是一场战争！
李清对自己说。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您的时薪是多少，我来买下它。”
李清摸出自己的钱包，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虽然那里面只有一百六十四块。
“哈！”
人事经理笑了一声，他张开自己的手，大拇指和中指按着镜框，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意思。”
“你知道吗？学历并不重要这句话，有些人可以说，但是有些人不能。比如我，我可以说，因为我的母校叫做燕州大学。不要跟我提什么能力和综合素质，文凭之所以被称为敲门砖，就是因为它是你人生前二十年所有成果的总结。”
人事经理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学习是最简单的事，如果你连一件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怎么能相信你可以完成公司交给你的工作？
这里不是你的学校，没有给你试错的机会。优胜劣汰，职场法则，免费教给你，不收你的学费。
下次投简历的时候记得附上你的学位证书。现在请带着你的简历和一个职场前辈的忠告离开这里，谢谢。”
“我很喜欢贵公司，格局舒朗，视野开阔，我想在这里工作一定是一件美事。”
李清不知道，此时他的脸上也挂着跟面前的人事经理一模一样的微笑，甚至就连那丝隐藏很深的轻蔑都像了个十成十，“我以为您作为公司高层，或许会有高论，没想到您的目光还是在那块砖上。”
“耽误了您的时间，我很抱歉。”李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揉成纸团的简历和钱包一起装进包里，转身离开。
“营销代表。”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刚刚转过身迈开步子的李清停住了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但又很快敛去，转身站定：“营销代表？”
人事经理手肘搁在桌子上，双手交叉着掩住了嘴，他看着李清：“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不会把你放到策划的位置上。”
“你的外形很好，吐字清晰，有良好的沟通能力，承压能力和应变能力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我很欣赏你的自信。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Yes!
李清重新在人事经理面前坐下，笑道：“感谢您的评价。那么可以说一下具体待遇吗？”
人事经理重新挂上了礼貌的微笑：“EMMA公司对待员工一向大方。不过作为这一行的新人，在没法证明自己之前，公司没法给你太过丰厚的待遇。所以……试用期底薪两千二，另外有百分之五的提成。”
李清大失所望，月薪两千二，还不如发传单赚得多。
当然，区别是不用在大夏天站在大街上挥洒汗水，而是可以穿着精致的职业装坐在公司里吹空调。
“另外，如果两个月的试用期内你不能为公司拉到一单成功的订单，按照合同会自动解除劳动关系。”
李清不在乎这个，因为他只是想打个暑期工。
但是这个工资待遇跟他的预期差了太多。
他觉得这个数目的工资都对不起这个公司的办公环境。
“我回去考虑考虑，不论如何，还是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李清站起身，伸手作别。
“嫌工资太低？”人事经理对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视若无睹，“给你一个建议，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先好好想想你可以为公司做些什么。”
“价值。”人事经理盯着李清的眼睛，“小子，尽管你穿着一身过时的廉价西服，尽管你刚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忐忑不安，底气不足，尽管你没有那张文凭，甚至你还在面试的时候骂了我，但是你让我看到了你的价值。”
“价值。”人事经理再次强调，“你觉得你值多少钱？其实你应该感谢国家，因为燕州市规定的月最低工资标准就是两千二百元。”
“不要高估自己，我认可你的价值，但是在你展现出来之前，在你给公司创造出效益之前，那毫无意义。”
“所以，退出是个好选择，从这个房间走出去，这至少给公司节省了四千四百块的不必要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