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弃万山红于不顾，带着阿梅走了，多少有偏帮之嫌。
有偏帮之嫌，却无偏帮之意。论关系，万山红和我大学同学4年，又是曾经的女神；阿梅和我驾校同学4个月，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孰远孰近，一清二楚。
“帮理不帮亲”是一个选项，但在这场冲突中，却谈不上谁有理谁没理：阿梅挑衅在先，可她以为是演戏；万山红率先动手，可她受了侮辱。要说有理，她们都有理，要说没理，就是我没理。
之所以“偏帮”阿梅，是因为她友情出演，已经让我欠她一份情，打斗中又吃了亏，身上邋遢得不成样子，若不帮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万山红是赢家，心灵上虽然受到一些小伤害，身体上却无大碍，何况有阿紫姐弟照顾，只能弃她而去。
我和阿梅像战场上撤下来的一对伤兵，在路人的侧目下，踟蹰前行。
这种感觉曾经有过，当初在夜市被光头佬痛击，我和程旭东就是这个样子。
两次又有区别：那一次是外战，这一次是内战；那一次蒯新民很快帮我们报了仇，这一次只求翻篇，赶紧忘掉这一切。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上到车上。我和阿梅各自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仔细检查。
我还好，只是鼻子被碰出了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情。
阿梅情况复杂一些，腿上蹭破一块皮，胳膊上擦出两条血印，一边脸有些肿大――那是万山红一巴掌扇得。但也没有严重到要上医院的地步。
确认完伤情，阿梅说：“老刘，我演得好不好？”
这个傻娘们，都这个时候了，还惦着这个。让人觉得好笑，又有一丝感动。
她说：“演得好不好嘛？”
我说：“非常好，非常逼真。”
她说：“可惜，她弟弟没来。”
我说：“来了。”
她说：“我怎么没看到？”
我说：“你躺在地上，当然看不到。”
阿梅沾沾自喜：“老刘，我都佩服我自己，你说，那么多人，我竟然一点都不怯场。”
我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好演员――比如你，人越多，演得越好。”其实想说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是人来疯，人越多，越来劲。
她说：“下次再有这事，还叫我。”
我说：“有一次就够了，哪还敢再有。”
阿梅说：“老刘，你演得也很好。”
我说：“是吗？”心想，自己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还演得好。
她说：“最后那段，你帮我穿好鞋子，扶着我穿过人群，穿过马路，那段演得太好了，我都产生了幻觉，以为是真的，以为我们就是在谈恋爱。”
我说：“我那是本色出演，自然流露。”
她说：“那你天生也是个好演员。”
我说：“行了，演出到此结束。”
她说：“现在怎么办，回家养伤？”
我说：“去开房。”
阿梅显然会错意了，说：“老刘，真服你了，还有心情那个。”
我说：“那你个头，开房冲凉！你这个邋遢样敢回家吗，不怕邻居看到笑话？”
车子没开多远，就见路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钟点房，小时60块。
是一栋农民房改成的小旅馆。
我说：“就这儿了。”
阿梅说：“条件会不会太差？”
我说：“就冲个凉，又不弄别的，讲什么条件。”
条件确实有点差。房间很局促，站没地方站，坐没地方坐――除非坐床上。洗手间是房间一角隔出来的，紧挨着床，里面小得可怜。墙体十分单薄，似乎能听到隔壁的动静――这让人有点尴尬。
当然，床和电视还是有的。我打开电视，以压制隔壁传来的动静。
“阿梅，我要不要出去？”
“出去干嘛？”
“你好脱衣服呀。”
“那你出去吧。”
我来到走廊上，给阿紫打电话，问她那边的情况。
“万姐都给我说了，你们是大学同学。”阿紫说，“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
“回哪儿？”我说。
“回我那儿。”阿紫说。
“开车还是坐的士？”
“万姐开车。”阿紫说。
“让她小心一点，慢慢开。”我听到阿紫把我的话传给万山红，也听到万山红说，让他管，他算老几。
这时，阿梅从房门背后探出头：“老刘，去帮我买件背心，再买条丝袜。”
我说：“能不能不买丝袜，背心换成T恤？”
她说：“好吧，丝袜不买了，T恤就T恤吧。”
我下了楼，顺着人行道往前溜达。
任务很重，不但要帮阿梅买T恤，自己也要买一件――衬衣袖子上有血迹，得换掉。但时间不紧，女人冲凉用时都比较长，阿梅也不会例外。
半小时后，大功告成，开始往回溜达。想到万山红没事了，阿梅也没什么事，我心情好了很多，开始左顾右盼，希望看到一两个穿着像阿梅那样的美女。
忽然，身后想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还没等回头看，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嗷嗷叫着，跑到前面去了。警车后面，跟着一辆猪笼车。
分明是去抓人的呀。
我紧张起来。双腿开始打颤。
尽管自小到大一直循规蹈矩，但不知为何，一看到诸如警察、警车、警棍、手铐之类的人或物，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记得有次开车去顺德，或者佛山，那儿郊外的路口喜欢放一个交警雕塑，和真人一般大小，别的司机视而不见，呼啸而过，我却如履薄冰，当那家伙是真的，开到跟前，恨不得对它说，同志，你辛苦了。
我开始琢磨，会不会是有人报警，警察当时忙别的任务顾不过来，现在得闲了，赶过来处置？
有这个可能。打斗现场正在警车前进的方向。
安个聚众斗殴的罪名，不过分吧；阻塞交通，不过分吧。我这个法盲都能想出两条罪名，那肯定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罪名。
虽然我，阿梅，万山红都离开了现场，但那个路口有没有摄像头，会不会拍到我们的影像，警察会不会根据摄像头拍到的影像，轻而易举找到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