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直埋怨：“到长沙了，怎么也不到家里来吃饭？是不是口味高了，嫌干妈做的饭不合口味？”
韩宝来讪笑着解释：“干妈，说哪里话呢？我今天是带团过来考察唐人神，帮唐人神签订了五千万美金的销售合同，还有五千万美金的合作开发资金。功劳大得很呢！”
沈园园忙说：“是啊，没有宝来，我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求他求得好辛苦。他呀，对别人都好，唯独对我无情无义的。”
于是，干妈拿出水果来招待他们。拉着中华的手，用英语跟他对话。郭芳虽然多年没说英语，但她毕竟也是读过大学的，口语说得不怎么样，但话还是听得懂的。韩宝来帮她纠正一下，也能凑合着对话，还蛮有意思的。郭芳一双儿女都在美国，对美国特别有感情，对孩子更有感情。一老一少谈得十分投缘。有时小中华听不懂，郭芳急得眼睛放光，双手乱比划；小中华耸着双肩，表情滑稽，像死了韩宝来。韩宝来便帮她正音。
“哟，这么热闹？原来，我宝来回来了！功臣，功臣啊！”王春林一边脱外套，一边眉飞色舞地直夸韩宝来。不过，话锋一转，略带责备：“祸也闯得大。好在你是因祸得福啊。那几天，我跟你干妈那个愁的，想着怎么给你出招？我打电话给俞正灏书记，俞正灏书记也一筹莫展。我又打电话给帮你处理这事情的叶秘书长。她还宽慰我，老王，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听我一句话，别发愁。她还说，他船上的人不急，你们岸上的急有什么用？一切看你的。我当初不明白什么意思？我这脑子，快跟不上形势了。”
“老头子，你看他是谁？”郭芳抱起小中华，小中华浅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红光的陌生的说话人，嗲地显然跟他很熟，接过他的外套，帮他挂起来。家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
“宝来的崽？”王春林颇感意外，但他还是通过看韩中华的轮廓，颇有韩宝来的架势，一猜就准。
“叫爷爷。”韩宝来忙叫小中华叫爷爷，他只能用英文叫。王春林傻眼了，他一辈子怕了一个英语。拿他自己的话说：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唯独不懂你ABC。但王春林知道宝贝在叫他爷爷，他一把将小中华抱过来，嗬，还很重手，六岁的儿童，他腿长，肌肉扎实。
韩宝来教了小中华半天，教会了他用中文叫出一声爷爷，乐得王春林直亲他，可是小中华忙不迭躲闪。也许是他的胡茬咯人，也许是他的气味难闻。
“红包给了没有？”王春林问郭芳，郭芳笑道：“奶奶的给了。看爷爷的了。”
“哦，有，有。宝贝。爷爷的好宝贝。中华，这名字好。要是中国人取这名字，还不行。华裔取这个名字，那是该。”韩宝来送中华一个手镯，正好与干妈送的是一对。
王春林跟沈园园说了一会子话，然后火急火燎地招呼韩宝来跟他上楼去。王春林开了他的卧室，进了他的书房，其实是他的密室。门都关上了，有内置密码锁。
“坐吧。”王春林吩咐韩宝来跟他相对而坐，这是一个书案，王春林拿了一听天然果汁，开了口，每人倒了一杯。晚上是不泡茶的，王春林怕失眠。王春林吱呀坐在高背椅的坐垫上，气不打一处：“阴奉阳违，我真是有气无处撒。今天的常委会，苗头不对。他文红炼虽没有发言，但看得出来，他比韩文正有野心。他想架空我啊。我看向我表忠心的，现在还没有一个。表面上，常委副市长做自查报告：今年前三个制度长沙经济一度飘红，第四季度却一反常态走向低迷。他一方面说，市政府经济措施得力，保住了长沙经济的后劲，另一方面说，形势不容乐观。似乎说我到任，领导无方。下面没人表态，等着我做检讨似的。我知道其他常委不出声，是持观望态度，等我和文红炼斗到两败俱伤，他们开始选边站队了。宝来，其实你这次完全可以不给他面子，一举超过他，你今天帮他的忙，给他加了一个亿。”
韩宝来看干爹有责备之意，忙说：“干爹，我没考虑那么多。我是帮刚才你见到的同学沈园园的忙。哪知道文市长跟干爹掰着手腕。”
王春林示意韩宝来喝果汁，两人喝了一口，韩宝来笑着说：“要不要我来驯一驯这个文红炼？”
韩宝来可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王春林要的就是这句话，干儿子不打先锋，养着干儿子干什么的？王春林马上来劲了：“儿子，暂时不能蛮干。他可不是沈四海之辈，他现在人气旺，底气足。他在长沙可是从基层干起，有雄厚群众基础。学历又高，拿到了博士学位，我还是大学文化。”
“干爹长沙国际美食节怎么搞的？”韩宝来提醒他。
“这是常委副市长谭宝成做的。今晚就是他放的第一炮，自查报告变成敲山震虎，让我自乱阵脚。”
“干爹，他们在常委班子可能占据绝对优势，咱们从下面搞起，一举奠定我们的胜势。”韩宝来眼放晶光，看来他有重杀器。
“宝来，说。”王春林眼珠子差点暴出来。
“干爹，他谭宝成不是说第四季度经济不景气，你痛定思痛，数各种国际、国内，主客观因素，反正是开陈布公说上一气。让常委委员误以为你妥协了，让步了。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各人都发言了。最后你卒章显志，提出一揽子方案，党政分头抓，让文红炼专心抓国际美食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然后，一把手主抓经济，总揽全局。你马上召开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我再帮你暗中整几个国际团来，把高新产业园办起来，一定会把经济盘活，把重点财团牢牢抓在手中。他文红炼到时要企业赞助，没有你的眼色，要他要钱没钱，要赞助没赞助。看他有多少老本贴？”
“好。”王春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杯子、果汁，震得崩得老高，一斤装的果汁盒震翻倒下，韩宝来饶是手快，抓了起来，还是喷了一柱出来，正飙在韩宝来的皮茄克上，王春林忙给他揩干。
“没事，没事。”韩宝来哪敢要干爹擦拭，不过皮茄克不沾水，很好擦拭。韩宝来知道，干爹站不稳脚跟，给人整倒，很有可能危及他！他可是干妈的“同谋”！政治斗争一向是残酷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不是仁义礼智信的事情，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你写，我说。我们把明天的发言稿整出来。”王春林当即立断，拿来稿纸，父子俩一句一句斟酌，一句一句推敲；写完了，还增删。然后，王春林又抄写了一遍。前前后后都想到，会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针对反对意见如何出招。
郭芳知道，父子俩在密议，她也知道王春林现在坐得并不稳当，初来乍到，你没有真功夫，难以服众啊！她俩先给韩中华的新衣上的商标剪了，放进洗衣机洗干净，烘干，再用吹风机吹出一套，马上给他晚上换。其他的晾晒一下。然后，奶奶和阿姨一起给小家伙洗澡，给他换上新衣服。郭芳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这方面比沈园园在行，沈园园只会搓搓背，给他洗头发，结果小坏家伙把奶奶、阿姨身上都弄湿了。
给韩中华洗干净，沈园园泡了一个澡，穿阿姨的睡衣也不错。郭芳自己也洗了一个。家里很久没有如此欢快了，郭芳忙过不停，跟沈园园的关系现在好得不得了。然后，郭芳、沈园园合力教韩中华写字，说中文。
快十二点了，也不叫厨师、勤杂工、保姆起来做宵夜，她们自己做。选十年期的唐人神火腿，郭芳挑选了湘莲、百合、白果、银耳、血丝燕窝、海参、鱼翅，做了一个大煲粥。
韩宝来陪着干爹说说笑笑下楼来了。干妈给韩宝来找齐了换洗衣服，原来，韩宝来上回就有一套房给他住，换洗的衣服都是现成的，还是名牌货。韩宝来跟干爹一起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宵夜也冷得差不多。小韩中华可不等大人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稀哩喝啦吃了起来。
吃完，小家伙倦了，可要睡。沈园园其实是开了保时捷来的，她完全可以开车走人。可她不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王春林抱着睡熟的小宝贝，郭芳不声不响跟着王春林上楼睡。
两人相对着坐了一会儿。沈园园突然粉泪盈盈，韩宝来知道她哭起来，她肯定是受了极度委曲。韩宝来拍了拍她的肩，抱着头，支支吾吾说：“园园，你还是回家吧。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沈园园态度很坚决，“八年了。我从火车站接待同学，从第一眼见到你那一刻起，我觉得我这辈子应该离不开你了。你那时是那么单纯，那么幼稚。你头发这么长，一头的汗水，头发都黏在一起，身上一股汗酸味。”
韩宝来也笑道：“你那是穿着连衣裙，我都不敢正眼看你。那时，我到长沙上学坐的是慢车，三百多公里路，要坐六个小时，真不骗你。天气又热，又没空调，身上不馊臭才怪。”
“走吧，到你卧室慢慢说呀。”沈园园主动抓起韩宝来的手，眼光娇媚如丝，韩宝来吓得浑身颤抖，真是冤孽，树欲静风不止啊。韩宝来机械地让她牵着手，进了韩宝来卧室的门。沈园园马上打了暗锁。
“哇，真是阔少住的地方！”沈园园饶是大家闺秀，也禁不住叫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套间，会客室、卧室、健身房、琴室、浴室、书房、景观阳台，配套齐全。房间里有勤杂工天天的清扫，还种了吊兰，清香扑鼻而来。沈园园禁不住来了一个投怀送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