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文盲率在80%以上，一个四流土匪窝子能有个小学毕业的人才，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郭麒云摸着下巴问道：“你这小学文凭在十里八乡的都是高学历吧？干点啥不行，咋还上老虎山了呢？干啥去了，研究老虎去了？”
陈炳聪笑了笑，接着面露悲伤。
“我家在离淤泥滩不远的西永祥，原本家里还算富裕。两年前大灾，家里的地里打不出粮食，可官府却逼着我们交捐。我爹领着村子里的人抗捐，让保卫队打的只剩下了半口气。我仗着多读了几年书，便去县里告状，没想到却被巡警抓起来关了半个多月。等我出来的时候，我爹已经死了八天了，家也被王金山那狗贼给抄了。。。”
陈炳聪抹了把眼泪，接着道：“我那时还总想着一定能找个说理的地方，于是发送了我爹后便收拾行囊，带着仅有的六块大洋奔了省城。可是我出了村子还没走上二十里，便被保卫队的人追上打了个半死。他们。。。他们往我身上撒尿，说再往外跑就把腿给我打折。他们还说，我跑多少次都没用，我前脚出了村口，他们后脚就能知道。”
“之后我便昏死在了路边，想着就这么死了吧，到了阴曹地府我去问问阎王爷和判官，为啥这世间连个能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为啥好人都死了，恶人却活着！为啥？！”
“直到后来大当家的路过把我救了起来。他说他知道我家的事，山上缺个识文断字的，问我想不想上山入伙儿。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因为这世上已经没了说理的地方。如果土匪讲理，我就跟着土匪。如果恶鬼讲理，我就跟着恶鬼！”
郭麒云看着陈炳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与日本侵略者一战而不断做着准备并发展壮大自己。
可是这半年多来，他发现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仅仅是日本人，还有那些附在中国大地上不断吸着血的华夏败类！
那些能把人逼成鬼的官僚、土匪、流氓、无赖！
“以后老虎山的这支队伍你来带吧。”
陈炳聪摇了摇头道：“大当家的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事儿我不能干。”
郭麒云点了点头，暗赞这人倒颇有些义气。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炳聪道：“投诚入伙儿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你灭的这三股土匪杆子，哪一个都比我们强，除非换个地盘不然没别的路可走。而且，我听说新区长给区里免了好些摊派，还嘱咐各乡少种大烟多种粮。我觉着你们是能讲理的人，兄弟们要是跟了你们，以后能走正道儿。”
郭麒云点了点头，却问道：“听说你是三当家的，那你们绑肉票，强抢妇女上山你咋不管呢？”
陈炳聪哼了声，面色不善的说道：“那大户放高利贷，要他两百大洋是敲打敲打他，以后给别人给自己都留条后路！那女的本来就是我婆娘，让李歪嘴儿那王八蛋趁着我不在家给抢走了，我抢回来犯法了？！”
郭麒云看着陈炳聪说的不像假话。
或许那县里的卷宗是按照犯罪分子的角度去记的也说不定。
“这么说你们这杆子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了？”
陈炳聪叹了口气道：“那倒不算，这些年下三滥的事也没少干，当土匪的哪有正经营生。就算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那富是劫了可钱却是自己的，没济过啥贫。。。”
郭麒云听了陈炳聪的话，觉得这人倒是直爽，而且还挺投脾气。
“这么的，把你们管事儿的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陈炳聪带了两个人过来。
其中一人便是大当家的方根胜，还有一人是二当家的方根同，两人是叔伯兄弟。
“如果真想好了留下来，你们以后就算官军了。但是我提前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这和民团招安可不一样。你们既然决定留下来，就和手底下的人说好，都要守我的规矩！”
“在我这不许喝大酒、不许赌钱、不许抽大烟、不得扰民、不许私下买卖交易违禁品！平时必须按时上操训练，服从纪律，能不能做到？”
方根胜闻言吸了口气，道：“上操、不扰民这咱能懂，咋还不让抽烟、喝酒、赌钱？”
郭麒云道：“不是不让你喝酒，喝酒是你的自由，但不能喝的五迷三道的来上班，啊不。。。是来上操训练。抽大烟和赌钱是绝对不允许的，要是不行那咱就一拍两散。”
方根胜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方根同却在一旁问道：“郭队长，那要是这些都能行，咱都要干啥？”
“你们这二十几人就作为天成镇的巡防队，负责镇子十里内的巡逻。粮饷和保安队待遇一样，一日三餐，每月两块大洋，一个月四天假。枪不用上缴，但我暂时也不会发给你们武器弹药。住的地方暂时没有，我安排你们先住大车店。你们看行不行？”
方根同一瘪嘴嘟囔道：“两块大洋。。。”
郭麒云一眯眼睛说道：“怎么的，嫌少？你们山上的存货我可一毛钱都没让你们上缴吧？”
方同根呵呵笑了两声没敢说话。
这时，一旁的陈炳聪说道：“这两块光洋还不够买几两上等烟土的，可好歹是光明正大来的钱。有命挣，也有命花的。以后回家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兄弟们总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听了陈炳聪的话，方根胜、方根同两兄弟也是点了点头。
陈炳聪顿了一下，一抱拳道：“咱山上的弟兄闲散惯了，要是不懂事的坏了规矩，还请郭队长多给些时日适应。”
郭麒云点了点头说道：“给你们一个月时间适应，只要不犯大错我不说话。一个月之后，我按规矩办事。我这人。。。最讲道理了~”
陈炳聪微微一笑，拱着手道：“谢郭队长！~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队长。”
“你问。”
“除了劫道的，要是碰上了大户人家仗势欺人的咱们管不管？”
“那就看对方讲不讲道理了。”
陈炳聪眼角一跳，说道：“要是不讲理的呢？”
郭麒云一仰脖子一挑眉毛。
“那就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