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腊月，宁荣两府都为春节忙碌起来。
这日贾瑞刚在光禄寺关领了宁荣两府春祭的恩赏回府，正要去荣国府会知贾母等人，却是乌进孝赶着车队来了。
乌进孝今年送来的孝敬比往年多了两倍还不止，长长的车队将宁荣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贾瑞一面翻看着乌进孝带来的清单一面说道：
“怎么今年来得这么晚？又是路上下雪耽搁了吗？”
乌进孝想起去年的情形嘴角一抽，忙陪笑道：
“老爷明鉴，确实是下雪路滑走得有些慢了。
不过主要是要送的东西太多，一时不好凑齐这么多车辆牲口，故而耽搁了几日。”
贾瑞点了点头：“今年的粮食可往外发卖了么？”
乌进孝忙说道：“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做那种混账事了！
今年打下的粮食都遵从老爷吩咐，一颗也没有卖。
只是太多了不好运输，还有三万多石不能运送过来。”
贾瑞点点头说道：“这了年还得辛苦你，除了庄子上的口粮将剩下的粮食送到城北五十里的小汤山去。”
乌进孝忙连说不敢。
正说话，却是贾琏来了。
“二弟，你府里今年收成可不错啊！”贾琏笑道。
贾瑞道：“还说得过去。西府里的租子还没送到么？”
贾琏道：“还没到呢，想也是这几天的事了。二弟换了衣服是要出门去？”
“不是出门，是才从光禄寺回来。
今年朝廷恩赏发下来了，正要去给老太太看看，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对了，二嫂子出月子了吧？身子可好？妞妞可好么？”
贾瑞装作不经意问道。
贾琏苦笑道：“你嫂子身子倒是好，妞妞也好，就是你嫂子正生气呢。”
贾瑞追问道：“怎么这大年下的生什么气？
该不是二哥在外头拈花惹草的又让嫂子给抓把柄了吧？”
贾琏笑骂道：“你小子就不能盼着哥哥点好么？哪能总被抓的？”
“哈哈，怎么能不盼着哥哥好？那嫂子是为什么生气？”
贾瑞心说我盼着你不举才好。
贾琏道：“别提了，我都懒得说。
还不是因为前几日刘姥姥送来的那几车新鲜菜蔬么。”
“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我这边也得了，吃着不错呀！”
“嗨，是这么回事……”贾琏叹了口气说了起来。
原来荣府年底账面上挂着好大的赤字——他们还欠着贾瑞十二万两银子呢。
且元春省亲又花了几万两，这些亏空还无出着落。
另外还欠着日昌晟二十万两银子，过年还要置办给元春的年礼……
其中意见最大的便是邢夫人了。
贾政的女儿当了皇妃，自己这个做大伯母的不说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要看着官中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淌了出去。
更让她恨恨不平的是老太太发话了，虽然府中缺银子，毕竟贾府已经是皇亲国戚了，总不能寒酸了让外人笑话，这年还是要过得风风光光的。
老太太自己拿出一千两体己，再让贾赦、贾政两家各出一千两，好歹风风光光的过了年。
这简直是在拿刀子剜肉邢夫人的肉啊！
同王夫人这金陵望族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她本来就是寒门小户出身，当初嫁给贾赦做填房就没多少像样的嫁妆。
这些年她想方设法的克扣盘剥，一年到头也就能得个千八百两银子，如今一下子就出去一千两，怎么不肉疼？
偏这个时候，刘姥姥又进城了，还带着三辆用厚棉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
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车上居然满载着绿油油的新鲜蔬菜！
小白菜、芹菜、香菜、莴苣……那嫩绿的颜色在寒冬腊月里实在惹眼！
贾府上下无不觉得新鲜，忙送进宫里许多，又送到各处亲戚家里一些，这也都是贾瑞当初就和凤姐说好的。
凤姐自然也会送人情，知道现在送出去的越多，往后赚回来的也就越多——毕竟冬天吃到新鲜蔬菜可是再没有的。
任谁家也不好意思天天上门来要不是？
送你一次两次，往后再想吃可就要花钱买了。
邢夫人则是眼热了，也不知和凤姐说了什么，竟把剩下的菜都运走给她胞弟刑大舅拉走了。
凤姐又委屈又生气，偏偏邢夫人又是婆婆，凤姐孝敬婆婆也是天经地义的。
贾母也不想因为这点子事数落这个贪财的大儿媳妇。
贾瑞听了不由得心里膈应：他是想方设法的哄凤姐开心，偏偏这有个添堵的。
“罢了，我这边的还没吃完，也没几家可送的，回头我让他们给二嫂子送过去吧。”
“算了吧，回头再让太太拿了去，更得生气了……”贾琏深知自己这位继母的为人。
可毕竟继母也是娘啊！
“我说二弟，你也真有本事，怎么就能在这大冬天里种出这些来？听你嫂子说，你用玻璃盖的房子？”
“我也是想着这玻璃透光好，没准可以弄个玻璃顶的房子种些菜蔬，谁知道竟真能成了。”贾瑞打着哈哈。
贾琏则是表情复杂：“二弟，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想着你哥哥呢……”
贾瑞嘲讽道：“怎么，若是琏二哥经手，大太太就不来要了么？”
“咳咳……那倒不是，不过好歹也能赚点银子不是？你看二哥我……”
“琏二哥，上回咱们赚的那些银子，你不会都花了吧？”贾瑞有些吃惊的看着贾琏。
当初打扬州回来买了那些东西，报价后贾瑞可是给了贾琏三千两银子当回扣呢！
贾琏忙说道：“那倒是没有。
不过银子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这冬天种菜可是个长久的营生呢不是？
二弟，你还有什么好方子？
你说你又是酿酒又是种菜的，别光想着你嫂子啊，倒是也拉哥哥一把！”
贾瑞道：“不是不想着你啊!
种菜这事，二嫂子有庄子，偏巧又有刘姥姥这么个擅长种菜的亲戚，我也是突发奇想才找嫂子做这个的。
况且成与不成我当时也不知道，万一又赔钱了我还怕嫂子挠我呢！”
“哈哈，你别浑说了。你可是你嫂子的财神，她就是挠我也不舍得挠你啊！
你不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么？正好一起去吧，再商量商量祭祖的事。
中午了咱哥俩吃两杯酒！”
贾琏揽着贾瑞的肩膀亲热地说道。
“好啊，我也挺想妞妞的了。等叫上大嫂子，咱们这就过去。”贾瑞说道。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