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看着她，掏出手机，“我给你。”
姑娘和龙腾都是一怔。
“为什么？”姑娘看着他。
何欢当然不能说是他教他们退款的，那他真的会成同行公敌。
“我就是觉得可能是……我把他们的照片弄丢了，对他们态度又不好，可能他们不高兴就全退了。”
姑娘看着他，满脸写着不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何欢又问她。
“和美。”
看她醉醺醺的样子，何欢扶住她，“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丽江的。”
“嗯？”
“我是华坪的。”
“哦。”
“那你现在住哪儿？”
“新城。”
“我送你回去。”
“嗯。”
扶着她走出古城石板街道，到路口等了一会儿，等了一辆出租车。
将和美扶进出租车，何欢看看龙腾，“你坐后面。”
龙腾看看男司机，乖乖坐进去了。
司机看着这美女，热情道：“来玩的啊？”
“看看我是谁。”何欢拉开副驾坐进去。
司机转头看着他，笑了，“小白龙！”
不再说二话，往新城开去。
龙腾在后座看看他，不明白。
司机也不时看看小白龙，带着两个姑娘，一个醉了，一个漂亮得仙女似的，这小白龙果然不愧是风流小白龙啊！
羡慕得紧。
下了车，龙腾先下来了，何欢又把和美掏出来，扶着她，“到了你说的街了，你家具体在哪儿？”
晃了几晃，和美就像根灯草摆来摆去。
何欢无奈，让龙腾去给她买瓶水。龙腾白他一眼，还是去旁边便利店买了。
让她喝了一点水，勉强问了个地址出来。但是她也不能带路了。举目四望，何欢又不认识路，只好一边扶着她走一边问路过的市民。
古城都是外地人开的客栈，游客居住。新城反而有很多本地居民。
问了一路，终于把和美送进一栋老旧的房子。
爬了六楼，从她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
里面非常简陋，跟他之前和梁铭租的房子一样。何欢不禁一阵心酸。
像大师姐那样靠当导游买了房子的毕竟少啊！
把和美扶到床上，和美已经沉沉睡着。
何欢看看她，又转头看看龙腾，“你觉得会不会有事？”
“你又想陪一夜吗？”
“不是。”何欢回头看看和美，“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喝醉了没人照顾，万一有点儿事。”
“你能照顾所有女生？”
何欢抬头看看，她有点生气，也没有解释，不知道怎么解释。
从和美兜里掏出手机，拿起她的大拇指划开，给她转了一万。
龙腾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何欢放下和美的手机，连忙追出来，拉上门。
在狭窄的楼梯上拉住她的手，龙腾甩开他的手，快步走下楼梯、穿过巷子，到了街上。
幸好有她这么气呼呼地领着路，何欢才没丢。对龙姑娘虽然生气仍能找到路，他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的本领佩服不已。
跟她到街上，何欢抓住她的手，“这是我欠她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龙腾转身看着他，“怎么就欠她了？她认识你，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就欠了她这么多？”
何欢看着她，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刚想要从哪里解释，一辆出租开过来，龙腾坐上车，何欢也连忙坐上去。
很快就到古城路口停下，龙腾下车，何欢也连忙下车。
司机嚷道：“你们不给钱啦？”
何欢又回头连忙扫码付钱，在古城口赶上龙腾，拉住她的手，“是我教游客退款的。”
龙腾转头看着他，何欢另一手拍着胸口，“就是我这个纳若纳蜜的好兄弟！教游客退货退款，才让她赔了九千！”
龙腾不明白。
“在十一之前，我跟了我们社里大师姐的团，是一个低价团。也是在大理，进玉石店……”
何欢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我当时只是可怜那些游客，我没想伤害同行。但是确确实实是我害她赔了钱。”
龙腾看着他，张了张小嘴，又什么都没说。想起他上一次在大理说购物店卖的是假货，昨天环湖又教游客退款，他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
被她看着，何欢低下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做事充满了矛盾？”
“那你……这次的导服费就全给她了？”
“反正下一个团又挣回来了。”何欢不觉用了老导游们常说的话。
龙腾看着他，辛辛苦苦十天，导服费全给了另一个导游！
“为什么那个团有这么多导游？”龙腾不解地看着他。
何欢叹了一口气，背靠着河边一棵柳树，“在你们的印象里，应该是报了团就是一个导游带到底的吧？但云州不是这样的。
像小白龙团这样的，由一个导游带完全程的很少很少。只存在高价团品质团里。在你们华东或者华北，几个省一个导游都能带全线。
但是云州少数民族众多，我不是讲过彝族的历史吗？西南少数民族灾难深重，不能再抢他们的饭碗，所以每个地方都要换当地的导游上。
像我和大师姐这样，陪着下来的都很少。很多直接在春城，春城导游就下团了，司机送到大理，大理导游接团，司机也要换大理的。
完成购物任务后，大理导游又下团了，丽江导游接团。丽江要去泸沽湖，又换泸沽湖导游接团。”
“那为什么在走婚桥那个女导游不是当地的？”
何欢看看她，叹口气，“所以说竞争激烈。全省发展旅游，导致很多人都靠旅游生活。丽江的客栈老板可以给你很低的价钱入住，出租车司机可以免费送你。
介绍你去参团，带你去购物店，他们拿回扣。现在很多私车司机，都兼职导游。根本没有导游证。这种还往往打的是精品小团。
总之每个人都往里面挤，为了让游客信任，当然也会说自己是当地人或者少数民族。很难分清，也很难监管。
所以才常常提醒要报正规团嘛！我们这个团还是正规的，所以他们才能退款。那种不正规的，人都找不到。当然一发现也是直接取缔的。”
龙腾这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让出租司机看看他是谁？认出他是导游，就是司机。如果是游客，那司机就要当起导游了。
何欢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旅游这么长的供应链，这么多人，是靠购物店养活的。不是每个游客都是小白龙团这样的，能报一万的团。
他们报一千玩一周的团还能讲价。这个旅行社一千，那个旅行社可能几百。游客会货比三家，旅行社只能低价竞争。
这种团，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景点，而是在进店。凡是要进店的团，几乎都由当地导游接待。”
龙腾皱着眉，不理解。
“这也算好的。”何欢说，“更有那种散拼团，你天天坐的车不一样，团友不一样，导游不一样。当然团费也不一样。
你通过各种渠道报团，客栈老板啊，出租司机啊，路上的当地人啊，最后通过年龄和购买力等等被分成各种小团大团。他们有自己的一个网络。
这种团非常普遍，小白龙团这样的才是凤毛麟角。所以这个市场有多么激烈。每个人都要生活，一些导游就只能垫钱接团。
之前一直是这种模式，大家都配合得很好。比如春城导游不能把游客榨干了，不能进太多店。不然会被地州导游封杀。”
龙腾看着他，没想到云州旅游市场这么复杂。
“她垫钱请他们吃了玩了，游客吃了玩了回去就全退了。”何欢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并不意外。当时我就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只是我还是抱着一种幻想，人应该有点良心。她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不应该全退。或者给她一点补偿。
但显然报这种团的游客不会这么做，他们只要占到了便宜就高兴。估计还会沾沾自喜呢。他们不会管导游是死是活！
这就是我这个同行！纳西人的好兄弟！给她造成的损失！”
何欢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龙腾觉得他又要哭了，没去看他，低着头走到他面前，抱住他。
何欢靠着树站着，也抱住了她。真的能把下巴搁到她头上。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看，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兄弟姐妹，他们对我很好。但是我又伤害了他们。我在走婚桥跟那个女导游争论……”
“没有争论，都是你一个人在讲。”
何欢低头看看她，只看到她的头顶，龙姑娘真会扎心！
又把下巴搁在她头上。
“对！”跟他争论的话，好像最后都变成了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对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意识到这点，何欢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但是我这么一说，现在大家都夸我，去网暴那个女导游，让她被投诉被下团。”
何欢顿了一顿，“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不光是对那个女导游，大家都在抨击导游群体。
导游群体已经黑化了。我现在成了白，成了他们的对立面。但我也是这个群体的一员。我带的是团费一万，导服费一万的团，她可能带的是倒贴了一万的团。
我本不该去跟她争论。不该去反驳她。所以大家说我，说得对，我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