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又来了。刚刚下过点小雨，石子路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雨后的阳光格外明亮，照在嫩嫩的绿色上晶莹的露珠，格外清爽。
摩希带着两簇白色的雏菊花独自来到了圣罗城外的一片草丘。这里有一株杨树，杨树距离摩希上一次看到它，又长高了一点。而在这株杨树的旁边，填了一株新的杨树幼苗。
摩希把雏菊花分别放在了两株杨树前，向着它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凉鞋沾上了不少泥，但摩希并不计较，直接坐到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布鲁图大人，在这里还习惯吗？您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的平静，没有遗憾了。您知道吗？老师打败了伊凡，但是贝利萨留将军战死了。明天圣罗城将会举办盛大的凯旋式，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非常可怕。”
摩希无奈地低着头，清理着自己托加上沾上的泥土，布托加耐脏，洗了好多次的布衣服变得硬邦邦的，拍一拍，尘土就掉光了。
“杨提督，虽然我没有见过您，但是我知道老师的理想是从您那里继承而来。老师，布鲁图大人，安东尼大人，贝利萨留，韦伯芗那些将军们都在为了这个理想前赴后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坚信我们可以改变。可是，我从南方回来，奴隶得到了解放，所有的平民又都成为贵族的奴隶；各类新政的结果依然是让官吏和贵族垄断了一切资源，发展得越快，他们从平民那里榨取得就越多；三年的新法现在真成了茅坑里的一卷羊皮，什么，什么都没有变......我现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提督，您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摩希突然失去了声音，说不出话来了，模糊的眼睛，只是看着那株偶尔摆一摆的杨树，等待着，等待着......
等到了夕阳残照，摩希微肿着眼睛，带着衣服上的泥渍和露水正走在回圣罗的路上，走得很慢，好像自己的脚步被这些东西拖慢了速度。
正莽莽地走着，摩希从余光里发现后面跟上来一大群人马，而自己挡住了人家的去路，正要撤步让道，后面就响起了声音。
“嘿！那个家伙！闪一边去！”
一句话就好像给了摩希后背一道火辣辣的鞭子，火气登时就起来了，一个猛地转身，手快得看不见，直抓住马的辔头，用力一扯。
伴着一声嘶鸣，受惊的马儿直接把上面那个无礼的家伙重重地给摔了下来。
这时候，摩希才看清楚这些人多是圣罗城郊的普通人家，他们数量庞大，衣着朴素不至于褴褛，浑身布满了劳动的汗渍，却带着不少贵族才得上的丝绸，香料，以及数匹优良的外国马。
而令摩希感到眼睛被刺伤的是，在这群家伙的中间，穿着华丽，驾驶着驷马马车，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的，正是他的好朋友——汉斯。
摩希还没有消去红肿的眼睛，目光里带着雷雨，穿过那些小市民的簇拥，霹雳般降临到汉斯的身上，要一瞬间把汉斯身上的所有东西统统涤荡掉。
汉斯也注意到摩希用一种不友好的眼光看着自己，微微地一笑，站正了自己，让摩希仔细地看，仔细地看看现在的自己。
“你他妈个杂碎！”
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家伙艰难地爬起来，碰出血的嘴角几乎要把摩希给吞了。可是当他对着摩希大吼的时候，他和其他人才看清了摩希的模样，怒气被笑意给掩盖过去。
“嘿！这不是摩希老爷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对呀！你的马呢？怎么走路啊！”
“你的柔柳紫绸服呢？布衣服啊！脏不脏啊！”
“听说你父亲前几年死了，生意还好吗？”
“听说关了大部分的店面，圣罗里的别墅都要卖了！”
“哎呦，摩希老爷居然变得跟我们这些穷鬼一样咯！”
“哈哈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指着摩希，从脑袋指到脚底板，笑声如滔滔洪水，奔涌不绝。而摩希只是眨了眨眼睛，冷笑着，因为自己站在的是高岸，随他们肆意嘲笑如江水，只是从自己的脚下流过。
“你们笑够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元老院的元老，还是瑞帕布兰克的保民官！”摩希提高了嗓音，给这些家伙的脑袋上重重一击，直接关上了他们的嘴巴。
“都给我滚！”
一声雷鸣一样的声音，打在他们最脆弱的神经上，那些市民们瞬间变成蔫了下来，齐刷刷地望着汉斯，等着他发号施令。
“唉，你们先走吧，我有空再去送些礼物给你们。”汉斯眯起眼，对着市民们温柔地笑了笑。
市民们赶紧点头，连连道别，悻悻地走了。
摩希挡在汉斯的马车前，冷冷地盯着汉斯，知道那帮家伙们走远，才开口：“汉斯，你变了。”
“哼，我亲爱的朋友，想变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能走到今天，是这个世界造就了我！是我才能造就了我！”汉斯扶着马车的栏杆，从上往下，用他高傲的眼睛俯视着站在底下的摩希：“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这就
是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的下场！”
“汉斯。我是为了追随李维提督的理想，就算散尽家财我也绝不后悔。”
摩希停了一会儿，咬着的嘴唇，眼睛收缩着，不知道说什么：
“汉斯，你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追随李维老师的吗？”
“我当然记得！要建立一个新的瑞帕布兰克！可是这个世界很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我们只能去适应它！瑞帕布兰克现在最需要的是秩序！李维老师再这样下去，瑞帕布兰克只会一片大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瑞帕布兰克一直都有着这样稳定的秩序，现在虽然有不少问题，可我们必须维护这个秩序！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洁净，李维也做不到，要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安东尼是这样，布鲁图也是这样！你看着吧！明天的凯旋式李维走在我的前面，他是所有人的焦点！可是很快！我很快就会超越他，然后让瑞帕布兰克变得强大无比，到时候整个瑞帕布兰克回荡的都会是我的名字——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