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前方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混杂着血腥味、腐烂味，不断冲击着季云舟的神经。
狱卒在前方带路，两边的的牢房中尽是一双双盛满恐惧的，望着她的眼睛。再往后面走，季云舟突然发现，两侧牢房中的犯人都是没有眼睛的，有些似乎是刚刚被挖去眼睛，缠着厚厚的纱布，仍有血水再渗出，十分可怖，而还有些，却是已经被挖去多时的，眼睛的部位只留下空空的两个黑洞，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到了。”
狱卒粗哑的嗓音停在一间牢房前，也拉回了季云舟的思绪。
锁链被他利索地打开，他回头盯着季云舟苍白的面容，浑浊的眼中带了些不明的意味。
“季公子可看着点儿时间呐，殿下的吩咐是给一炷香，若是耽搁了时辰，怕殿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啊。”
季云舟醒来后，便答应了容兮将奇兵秘药中的内容全部默写给他，但要求先见宁南歌一面。
季云舟自然看出了狱卒那丑恶的意图，眼神如寒冰般冷冷朝他刺了一眼，道：“本公子自会看着的。滚！”
“呸，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狱卒狠狠啐了一口，扭头走了。
季云舟推开牢门，踩过杂乱的稻草，目光在昏暗里探寻，才见前方角落里一个人正躺在杂草中，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却有丝丝暗红色渗出。
她慌忙过去扶起他，轻轻唤道：“南歌？醒醒？”
连唤了几声，宁南歌的身体才微微动了动，手指摸索着，季云舟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季云舟，你怎么样？伤口为什么还在流血？”
“我，没事。”宁南歌面色惨白，却仍扯唇轻笑，抓着她的手，声音低弱沙哑道：“你怎么来了？他没有在为难你了吧？你是不是来接我的？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季云舟喉中一哽，无声点了点头，才道；“是，我是来接你的。你别担心，我们都没事了？我们明天就走，我……我带你回家。”
她眼眶涩痛，伸手一把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是要收拾些路上用的东西，特来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吃的？”
宁南歌只是摇头，也抬手反抱住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就好了。”
季云舟不停地点头：“嗯，好，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想要的去地方，我都带你去，你想要看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讲给你听……”
宁南歌微微推开她，手指摸索着她的面颊，指尖触碰到凉凉的液体，他捧着她的脸，说：“别哭。云舟，我现在很幸福，真的。我从未曾想过，你可以离我如此之近，我可以这样子抱着你。真好，真好，我已有好多年，未曾如此开心过了。”
季云舟用力扯开一抹笑容，虽然知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傻子，以后每天都可以的。我保证，你以后每天都会很开心，比今天还要开心一百倍的开心。”
季云舟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的每一个日子，都要让他笑，让他再也没有一丝烦恼忧愁。
“嗯。我知道。我相信你。”宁南歌轻轻应着，却在心中暗道，若真有百倍的开心，我只求上天把它都给你就好了。
季云舟从地牢出来时，又再次走过那昏暗的通道。这时其中一个牢房中，有一人突然自牢门的缝隙中伸出手来。
“给我吃的，求求你们了，给我点吃的……”他的声音嘶哑得令人难受，一声声痛苦地哀求着。
他的眼睛也同样被挖去了，只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似乎并不只是被完整地挖出，而更像是被利物生生刺穿，脏污的脸上没有缠着纱布，两行血泪从血肉模糊的双目不断流出。
季云舟胸口一阵翻涌，一旁的狱卒已经拿了鞭子朝他狠狠抽了上去，口中骂骂咧咧道：“下贱的畜生，你也配吃东西？那是糟蹋了我们西岚的粮食！哼，不过是条垂死的狗罢了，以为自己还是县令家的公子呢！”
正扶墙欲呕的季云舟慢慢转过头，“你，你说什么？”
狱卒睨了她一眼，讥笑道：“呦，这就认不出啦？这不你们梦川县令家的公子吗？跟季公子你，该也挺熟才对啊。”
季云舟眼眶一紧，盯着那倒在地上血淋淋的人，“张成？”
张成在听到狱卒说到季公子便已经转过头来，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血肉模糊的双眼只是对着牢门，口中嘶哑着道：“小公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