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将领看着自己的兵士节节败退，而邓长安的骑兵却毫发无伤，心下着急什么也不顾了，一把从弓箭手手里抢下了一把短弓对着顾谨就射了过去，在顾谨身后的邓长安挑了挑眉，轻轻一拨，箭便落了地。邓长安仰头看着城楼上的秦州统领，“我们就在城下，就算你是神射手，也奈何不了我，还是省省你秦州的军备吧。”
说罢，邓长安指了指离顾谨最近的两个骑兵，两人知道何意，在解决完身边的人后便骑着马，挡在了顾谨身后。邓长安踩着马背，蹬着秦州兵士的肩膀，一转眼间便到了秦州城墙之下，挥剑打掉了秦州统领射来的利箭，蹬着城墙攀岩而上，一把握住了秦州统领刚刚搭上第二支箭的弓，笑的温和却满含危险，“我刚刚不是劝过你，别浪费秦州军备了吗。”
秦州统领面色一僵马上丢了弓箭，抽出腰上的刀，除了秦州统领还有城楼上十几位弓箭手，都抽出刀来与邓长安一人缠斗了起来。
顾谨抬头遥遥看了一眼城楼，被十数人围攻的邓长安虽然有些吃力，却没有危险，说是与敌缠斗，更不如说是邓长安在借着他们锻炼武艺。顾谨摇头一笑，然后看向眼前的秦州将士，示意身边的骑兵统领上前，对众人高声道：“秦王殿下进城前所言：放下军械者，不杀！不抵抗朝廷者，不杀！加入我军者，不杀！如今依然有效用，从此时起，我数十个数，十个数之后再不投降者格杀勿论！十、九、八...”
邓家的骑兵听到自己的上头发话，皆大笑道：“强弩之末还装什么？！不想死还不投降。”
秦州统领听见城楼下劝降的声音，一个分心就被邓长安划伤了右臂，却看到身旁的下属都提着剑似是被蛊惑了一般，一个个都提着剑围着邓长安却都没有动作。
“都愣着做什么？！”秦州统领似是疯了一般吼道：“你们投降了，严肃能让你们家人活着吗？！拼死一战才有一线转圜！”
被动摇的秦州军心又瞬间被凝聚成一种悲壮赴死的味道。顾谨身边的邓家军骑军统领正好数完十个数，因着邓长安在城楼上，骑军统领便看向顾谨请示，顾谨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那骑兵统领向着众人喊道：“都听我号令，不投降者，死！杀——”
“杀！杀！杀！”
信念可以创造奇迹，尤其是求生的信念，可是再强的信念在足够强的力量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
邓长安捆着秦州统领下城楼的时候，秦州部队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力，近五百秦州将士的尸体散落在各处。
顾谨下了马，让骑兵将这些尸体都摞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似的堆在那里。
顾谨走到被按着跪下的秦州统领面前，蹲了下来。那秦州统领低头看着地上蔓延的血，喉头滚动一圈，抬起头，只见他满脸血污却用凶狠的目光看着顾谨，“是你杀了你的子民！”
“呵。”顾谨嗤笑一声，将马鞭握在手里，神情凌厉，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州统领，“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死？！就为了守护严毅时的金库，要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秦州统领低下头，摇头道：“你不懂...你生在帝王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你何曾知道我们这些百姓的苦楚？！我若不战，他们若不战，我们的家人就得死！”
顾谨缓缓站起身来，未等秦州统领说完，右手抽出了身旁士兵的剑直接架在了秦州统领的脖颈上，“你看看这秦州，触目都是鲜血。而你，明知道我是秦王，却带兵反抗，你不忠。你明知道抵抗不住，却还让秦州的士兵白白送死，你不义。你带兵反抗朝廷成为反贼，让你的双亲先祖蒙羞，你不孝。”
顾谨侧过身去，右手使力，霎时鲜血迸发。顾谨扔了剑，背过身，无力的挥了挥手，艰难道：“把他和秦州将士一起烧了吧。”
邓长安在一旁看着，看见顾谨站在火光面前，闭眼不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说得对，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子民。”顾谨睁开眼睛看向邓长安，眼里是浓浓的哀楚，“可若不战，或许有一日，会有更多的人被牵扯进来。严毅时囤积大笔的财富，只怕不仅仅是满足贪欲，我不能让顾家的江山易主。”
邓长安沉吟片刻，对顾谨道：“权谋之术我自是不懂，但是，我，愿为贤主而战。”
“众人都说我父皇如何的杀伐决断，不知他平乱时，面对这么多国人的尸体，心里是何感受。”顾谨叹了口气，还是摇头笑了，上前一步勾住邓长安的肩上，“你既然敢陪我在这儿大战一场，就等着一起挨史书的骂吧。”
大治九年八月，帝与延平伯邓业成世子邓长安带骑兵二百人，火烧秦州城，屠戮秦州将士五百余人，一时尸横遍野，道路哭声相闻。——《大夏书·弘成帝本纪》
顾谨与邓长安攻下秦州城的城门后，眼下第一件事便是加固城墙，二百骑兵轮流值防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严肃的援兵。而木音和高既明也已经在秦州大乱，凤翔的大量士兵都被调往秦州之时，趁着其防卫空虚进入了凤翔城外城。
刚过了凤翔外城的高墙，就看到凤翔内城的城墙上挂着一个人，隐隐约约还能辨别出面容，城墙下过往的老百姓皆掩住口鼻。木音和高既明停马驻足，本来按下的情绪此时又重新翻了起来，一时心情复杂。而不远处外城的士兵，看见两人停马不前，喝道：“你们干什么的？！是不是反贼！”
高既明侧脸看了过去，掩住口鼻装作难忍臭味的样子，上前将一锭银子放在那士兵手里道：“我弟弟未见过这种场面，得罪了。”
那士兵掂了掂银子，哼了一声，“乡巴佬，走吧走吧。”
木音和高既明对视一眼，在外城随意找了一间旅店安顿了下来，进了房间，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直到天色将晚，高既明起身将烛灯点亮，木音才抬起头看着高既明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
“若不是我太大意，他不会有这个结果。”
“都说冉尚书的弟子木希声天纵奇才，可是有很多事情，纵然是天才也敌不过天意。”高既明将剑抽出剑鞘，就着昏暗的烛光，从怀里掏出绢帛，低头细细擦拭着，“仇承宇，他的父亲是我舅父宁国公的亲兵，他本该是我兄长的属下。”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兄长是宁国公世子，自小身份尊贵，一起玩闹的是秦王、延平伯世子、武昌侯世子，哪里会把一个亲兵的儿子放在眼里，所以他从小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想到这儿，高既明的嘴角勾了勾，对木音接着道：“他三岁时养了一只兔子，因着兔子要吃萝卜，他每日便去厨房给兔子偷萝卜，即使被他爹按着打也不改，后来他爹就把兔子烤了吃了才作罢。他六岁那年自己做了一个风筝，谁也不给玩，直到被几个皮孩子扯下来踩坏了，他跟他们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回来，又让他爹教训了一顿。他十二岁，看上了城西王大娘家的小孙女儿，他所有的零花钱都给那姑娘买了糖，两年后，那姑娘十三岁的时候被送给知府做了小妾。”
“我一直想知道，他若是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高既明擦剑的动作慢了下来，看了一眼木音，将剑送回剑鞘，“直到他十六岁，死在这里。木公子，高某并非想让你自责，而是想告诉你，他喜欢上一个物件、一个人便会倾尽所有，他的命该如此。”
木音闭上了眼，眼角似是湿了，哑着嗓子道：“他尸体两月未腐，其中定是有诈，应是严肃想要引我们上钩。我曾经听闻过一张秘方，将芥菜籽、丁香、桂皮以及象小豆蔻、芫荽、枯茗、豆蔻衣、众香子、甘牛至、百里香等香料磨出油涂在尸身上可保四月不腐。”
“严肃果然是严毅时的好侄子，将他挂在城楼两月不许入土，只是为了引我们前来。”高既明将剑配在身上对木音道：“凤翔不比秦州易守难攻，凤翔的城墙附近遮蔽物颇多，你我可尽力一试。”
木音点了点头，缓了缓情绪道：“之前在凤翔的时候，我曾观察过内城半个时辰换一次防，这中间有半柱香的时间防守松懈。你轻功高超，可趁他们换防之时登上凤翔城，割断系着他尸身的绳子，我在城楼下接应。”
子时一刻，外城一阵动荡，严肃被属下从小妾的床上叫醒时，正欲发火，却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好！这个主意是谁出的给我重重有赏！”严肃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是抓到谁了？”
“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严肃的属下递给严肃一块上书着“墨”字的美玉和一张通关文牒，说道：“这块玉是闲墨公的信物，看此人容貌应是通缉令上郑厚的家仆成韵。”
“成韵...木音木希声。”严肃眯了眯眼睛，摩挲着手里的玉，笑的脸上的肉都团在一起，“我还当白清是逗我玩的，看来这木音真的和墨非玄有一段渊源，有趣。”
“知府，外面都在等你示下，这个成韵怎么处置？”
严肃将玉佩放进怀里，笑容越发阴狠，“先扔进刑室里，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文人最是清高，不必严刑拷打他，他坏我大事，没用了就灌上最烈的春 药送给白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