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诺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顾知昀：“你媳妇要跟人干仗了，你放心她单打独斗啊？”
顾知昀没有丝毫的担心：“打架这种体力活，静丫就没怕过。”
想到小姑娘单手拎板斧教训八个壮汉，把陈凤和沉玉芹按在地上吊打的剽悍场景，杨子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沉静言和安子刚走到沉家门口，陈凤那响亮而难听的骂声就传了出来。
“窝囊废，丧门星！嫁过去快一年，肚子不争气，人也不争气！你但凡给老丁家留下一男半女，也不至于被人家扫地出门！
呸，面团性子，和你爸一模一样，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就算是老丁家嫖你一年，也该给点嫖资！你居然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你咋那么贱，让人家白睡了一年！”
沉静言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惊得无以加复。
陈凤喜欢满嘴喷粪，她早就领教过了，没想到她对着自己的亲女儿，也能骂得如此粗鄙？
走近了，沉静言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外的身影，瘦弱纤细，抖着肩膀无声地哭泣着。
这就是沉洪刚和陈凤的大女儿沉玉兰了。
她今年也才22岁，但却面色憔悴，苍白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挽着单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朵白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衣，胳膊上挽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包裹。
沉玉兰面对亲生母亲的责骂，委屈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暗自垂泪。
原本以为，被婆家赶出来，回了娘家还能躲进避风的港湾，谁料陈凤一听说丁建军被火车碾死了，先问有没有给赔偿款。
沉玉兰支支吾吾地说有，丁建军是铁路工人，这次事故，铁路局给赔偿了二千多块钱，陈凤忙问钱在哪里。
沉玉兰本就是远嫁，在婆家无依无靠，丁建军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工资都交给了婆婆，婆婆视财如命，家里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子，母女俩把钱看得紧紧的，嫁过去一年，沉玉兰连一个大子都没看到。
赔偿款下来，婆婆不仅一分钱没给沉玉兰，还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说她是个扫把星，把她唯一的儿子给克死了。
如今她已经没有儿子了，自然也不需要儿媳妇，加上沉玉兰和丁建军聚少离多，结婚快一年了，也没能生出一男半女，丁婆子不愿意家里养闲人，被大姑子一撺掇，就将沉玉兰撵了回来。
陈凤一听，一分钱都没拿回来，立刻变了脸，骂了一堆难听的话，还说沉玉兰刚死了丈夫，不吉利，会冲了沉玉芹身上的喜气，打着骂着把大女儿给赶出了家门。
走投无路的沉玉兰只得站在门口默默垂泪。
沉静言对沉玉兰的情感，与对沉玉芹完全不同。
沉玉兰自小就温柔娴静，任劳任怨，虽然是陈凤亲生的，可她长得一点都不像陈凤，倒是和姑姑沉秋叶有三四分相似，鹅蛋脸，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一笑起来格外秀气，很多人都以为沉静言和沉玉兰才是亲姐妹。
只是个子随了陈凤，长得不高。
陈凤自然更加疼爱和她长得最像的沉玉芹，把沉玉芹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把家里的重活累活都交给了沉玉兰和沉静言。
陈凤那头还在滔滔不绝地骂着，沉玉芹则冷漠地坐在炕上，嗑着瓜子，看着亲姐受委屈，她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想帮。
“瞧瞧玉芹，你妹子才叫有本事！找了个大干部的儿子，人家隔三差五就给钱，一给就是一两百，我这个当妈的，也就跟着你妹子能享点福！你妹子马上就能进城当干部夫人了，你倒好，成了个寡妇！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沉静言冷笑一声，走到院子里对陈凤说道：“舅妈，您还没听说吗？第一批回城知青的名单已经下来了，林场三个知青都决定留下来，周正清就立刻顶了上去！他回城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怎么，这么大的好消息，您的好女婿没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你和玉芹姐？”
陈凤一听这话，立刻就把骂沉玉兰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沉玉芹也坐不住了，扔掉手里的瓜子，从里屋跑了出来。
自从和周正清订婚后，周正清为了稳住她的情绪，没少给她塞钱，沉玉芹也是个不懂得节制的，花钱大手大脚，把自己吃得比以前更胖了。
现在她的大饼脸上，像是挂着三斤猪肉，眼睛被挤成了两条细缝，连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
“你说啥？周哥要回城了？”
母女俩没有怀疑沉静言的话，因为沉静言就在林场，每天和知青们朝夕相处，得到的消息一定是最准确的。
“当然是真的！他今晚都在打包行李了，玉芹姐，你还不赶紧去问问？”
沉玉芹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按理说，她是周正清的未婚妻，回城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可到头来却是从沉静言口中得知了消息。
这么看来，就显得她在周正清心中很没有分量。
陈凤催促道：“静丫说得对！你赶紧的，去问问小周，要是真的明天就走，我得给你打点行李！”
沉玉芹最不愿意在沉静言面前丢面子，硬着嘴巴说：“不用问，想来是今晚太晚了，周哥收拾行李也累了，他明早肯定会跟我说的！”
沉静言意味深长地朝沉玉芹眨了眨眼睛：“但愿如此。”
她不愿意和陈凤母女多相处一秒钟，说完该说的，就扭头走出了院子。
她牵起沉玉兰的手道：“大姐，跟我回家吧，我那里有地方住。”
沉玉兰抹了抹眼泪，惊诧地打量着沉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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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丫……你……天哪……你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了！”
记得她出嫁的时候，小姑娘被虐待得面黄肌瘦，走路都摇摇晃晃，没想到才一年不见，小姑娘就出落得如此水灵俏丽，如出水芙蓉一般。
沉静言和安子一人挽着沉玉兰的一只胳膊，三个人亲亲密密地往林场走去。
一路上，安子喋喋不休，把沉静言多能干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沉玉兰看到沉静言生活得这么好，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三人走到林场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扛着一大包东西，鬼鬼祟祟地往大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