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伟志塞北的消息来源于商人，而这些商人，都是训练有素，去通商的一个目地，便是打探情报，因此商队重开，又开始与胡人做生意了。
茅伟志有过做生意的经验，知道胡人的钱其实是最好赚的。
大秦自从建国起，每年就会给胡人送钱送帛，以稳定边境战况，称为“岁币”。
大秦自认为是泱泱上国赏赐给臣属国的钱帛。
而胡人则认为是大秦皇帝怕了他们，每年送的岁贡。
大家各自都是自己骗自己，倒也相安无事。
但聪明人也都知道，打着岁币的名头，实际上就是花钱消灾。
每当读书人提起此事时，都觉得是个耻辱，就连朝廷上文武百官，也尽量避而不谈此事。
茅伟志小时候也总觉得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好一个大秦朝，居然还要给胡人送钱！
大家都咬牙切齿地想，什么时候能打一仗，将胡人打趴下才好。
然而随着渐渐长大，茅伟志接触的政事日多，也明白到当年太|祖制定此策，确有深意。
中原与胡人通商日久，百年的边关合约，与塞外可汗议定后，虽说既送钱又送东西，但一旦开始通商，却是国家掏钱买个安稳，让民间百姓得益。
每年塞外，塞内的货流，足有四十万两银的总值。
而较之“赏赐”胡人的一万两岁币，三千匹绢，实在是九牛一毛。
中原的货物到了塞外总被抢购一空，茅伟志是见过的，兽皮、人参，到得关内，又堪称至宝。
如此多年，逆差渐大，胡人终于按捺不住，觊觎中原物产。
但他们不会生产，只会抢、抢、抢。
胡人进关哄抢一通，抢完以后要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于是中原仍然只能留给汉人，而要治理中原，就得学汉人。
恰恰学汉人，又是胡人心里最不乐意的，因为他们最看不清汉人。
这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局，茅伟志曾经也与孙兴分析过，塞外的通商，迟早是要开的。
这数年中，茅伟志经袁玉岚与袁沐才商量后，由袁沐才递了折子，秦承泽批复，前往塞北谈判，经商所得，让胡人抽重税。
商队暂且重开，其中缘由，当然谁也没有对外宣布，是一边做生意，一边打听消息的。
商队是皇帝组建的，虽说如此，却大部分是茅伟志的人，贸易所得，皇家抽三成，其余六成入国库，最后一成归茅伟志。
当然，要做什么生意都是茅伟志说了算，分给秦承泽多少钱也随茅伟志心情。
茅伟志只是随便写写画画，交代上去就行了。
渐渐地，一年后，塞外商贸全面放开，被胡人把持的丝绸之路也已恢复通商，大量的银钱朝着中原涌入。
士族也开始坐不住了，纷纷要求袁沐才开新的商队。
茅伟志倒是不怕竞争，便不去插手。
但这么下去，塞外物资又将一面倒地流入中原，经济素来就是汉人的强项，而胡人也将因经济，再次开战。
赵将军没有下落，商队却带回来不少消息。
又一年秋去春来，山庄已积粮四十万石，连带着江南江北、丽州等地的生意经营，茅家在这短短的数年内，已一跃成为江南首富。
谢迪要买地，要做生意，都无人卡他。
茅伟志时常提醒谢迪，凡事不可做得太过，必须给人留点后路，茅家又时不时赈济穷人，是以在江南的名声还算好。
而茅伟志不做官，也不与朝中群臣拉帮结派，这几年里都闭门谢客，秦承泽应当也不会再疑心他。
该做的，茅伟志都做了。
直到又一年的开春，夏侯琅前往林安城述职，归来时，带给茅伟志一方和田玉的官印。
那是孙兴曾经的右相印章。
“春耕时，老三要拟定北伐的章程。”夏侯琅道，“让你回去。”
“不去。”茅伟志只是看了一眼官印，说，“赵大哥还没回来，怎么北伐？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夏侯琅道：“你、我、老三，张安、赵昌。”
茅伟志怕北伐之事一传开，北方就有了戒备，休养生息。
在山庄内的这几年里，茅伟志一点也没有对北方掉以轻心，而是借着商队，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情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管是北梁人，还是胡人，以及其他胡族，许多消息都在茅伟志的掌握之中。
商人不仅与平民做生意，还与胡人的王族做生意。
胡人不似汉人，汉人的地盘上士农工商，商居下品。
只要有利可图，生意便能做到王室里去。
茅伟志所经手的许多情报，就连秦承泽也不知道，整个大秦朝渡过了相安无事的三年，却谁也不知道，在波云诡捷的永安城内，塞外民族已暗流涌动，到了紧要关头。
秋天的最后一支商队归来，带回来永安的消息，茅伟志亲自在厅内见了商队头头，一名唤作林科的商人。
此人曾是夏侯琅统辖之下的军人，却因生性油滑而不讨夏侯琅喜欢。
茅伟志物尽其用，将他调到商队里，又为他安排了不少当兵的做随从。
当然，这些当兵的，都是细作，都经过了特殊的训练。
“两位老爷。”林科风尘仆仆地归来，先笑，鞠躬，“小的带来一个好消息。”
“坐吧。”夏侯琅仍有点不太喜欢这人，只因这人当初在军营中，当面一套熘须拍马地讨好夏侯琅，背地里又叫他作北梁奴，表现得十分瞧不起北梁人。
偏偏又被夏侯琅知道了，于是就被瞪上了不受他的待见。
当然夏侯琅不可能与一个寻常兵士一般见识，茅伟志也说过许多次，物尽其用，能忠心就行，不能一时意气，因口舌之争便迁怒手下，饶了他，比杀了他得到的更多。
茅伟志笑道：“坐吧，什么好消息？”
夏侯琅先问道：“有我哥哥的消息没有？”
林科笑道：“老爷先别急，听小的慢慢道来，胡人要出事了，只怕没几天了。”
茅伟志见林科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就知道北方一定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