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着不说话的丫鬟们，心中有些不悦。
桂嬷嬷见状，提高声音，质问道：“主子在问话呢，你们莫非是都听不懂话了？”
丫鬟们被买进府后，都会先由桂嬷嬷训话一番，所以，对着桂嬷嬷，丫鬟们好似打从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一般。
几个丫鬟连连磕头，嘴里说着不敢。
碎玉眼珠转了转，心底生出一股勇气来，今日或许就是她摆脱被殴打的命运的关键时刻，她提高声音：“奴婢实在是不敢说。”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长公主微眯着眼睛，指着她道：“你上前来。”
碎玉感觉到了头顶被一群人看着，她四肢毛孔一瞬间凉飕飕的透着冷，可想起自己大好年华，还没有等到嫁人，好好的脸竟就那样被毁了。
碎玉心里的恨意滋长的很迅速，恐惧一瞬间被击败溃散，她跪在地上，一路膝行着上前，直到与上首的大长公主不过两步之遥时，才停下前进的步伐。
她慢慢的抬起头，露出满脸的眼泪。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女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碎玉咽下喉间的酸楚，哽咽道：“奴婢名叫碎玉，是王表姑娘的贴身丫鬟。”
王篱鸢看着碎玉这个模样，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上前几步，皱着眉头，满眼的不开心，愤怒的质问道：“碎玉，你这是什么样子？在外祖母面前哭哭啼啼的，太失礼了。”
碎玉看着王篱鸢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心里愤恨，眼中积蓄起一团雾水。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低下头，装出一副示弱的模样，小声道：“奴婢知错了，主子莫要生气，奴婢自己动手就是了。”
说完，碎玉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抬起自己的手，左右开弓，一巴掌一接一巴掌的，重重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她是下了狠手的，很快，一张白皙的小脸便红肿了起来，指印嵌在脸颊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
还是大夫人王氏反应迅速，给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连忙上前拉住碎玉的手。
王篱鸢此时才回过神来，她眼中怒火熊熊，面目狰狞，指着碎玉，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这贱丫头，这副样子是要干什么？”
听了她的这句话，坐在上首的大长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顾卿安站在下面，将几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嗤笑，这个王篱鸢，这个时候居然还不知道收敛。
方才刚有林意禾状告她一事在先，大长公主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会儿眼看着自己的丫鬟也有告状的意思了。
她不出言安慰，装装温婉和善也就罢了，居然还摆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大长公主看着王篱鸢的模样，深觉自己对她的教养很失败，此时也不想再惯着她了，否则她迟早要闯大祸。
大长公主伸出手，一把拍在身旁的桌子上，这一下，她手上的镯子磕在桌角上，发出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同时被吸引的，还有王篱鸢，她看向大长公主，就见平日里总是笑的慈祥的外祖母，此时正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她一激灵，连忙收回眼中的凶狠，怯生生的道：“外祖母......”
大长公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着碎玉说道：“你有话说就是了，做什么要扇自己耳光？”
碎玉跪在那里，垂着双臂，抽泣一声，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是表姑娘给奴婢立下的规矩，姑娘呵斥一声，奴婢就要自己扇自己耳光，直到表姑娘消气为止。”
此话一出，不止大长公主，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碎玉抬起头，将自己的脸完完整整的露在众人面前，指着自己左侧的脸颊，颤声道：“奴婢脸上的这道红斑，就是长年累月的扇耳光中留下的疤痕。”
众人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她左侧的脸颊。
那里果然有一块大拇指长短粗细的红斑，斜着盘踞在皮肤上，在巴掌印的映衬下，红的更明显了。
众人都有些不忍，看王篱鸢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女子的脸面很重要，若是脸上留了疤痕，是不好说亲的，逮着人家的脸下狠手，导致脸上留下了疤痕，即便是主子，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大长公主看向王篱鸢的眼神中是满满的失望，作为孩子，可以任性跋扈些，可是如此行事，却有些太出格了。
这个孩子，被自己娇惯的实在是有些失了分寸了。
可这还没完，碎玉一把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青紫交加的胳膊，“本来表姑娘只是打奴婢一个人的，可自从姑奶奶回来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丫鬟小厮都躲不开。”
林榕心眼见着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便有些不悦，上前几步，想要凭借着这些日子在院子里塑造的威严制止碎玉继续说下去。
可这个场景碎玉早就在心里想了千次万次了，此时怎么会停下来，她继续道：“若是真的犯了错，被罚也是应该的，可明明我们没犯什么错，可姑奶奶说要在院子里立立规矩，就将下人们都叫到院子里去。
无论是谁，先打上几棍子，再讲规矩，现如今，恐怕整个西跨院都找不出几个身上没有伤的下人了。”
这话一出，满屋哗然。
大夫人王氏反应快，亲自动手，将地上跪着的几个丫鬟的袖子都撸了起来。
她看着几个丫鬟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冰冷。
王氏直起身子，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看向坐在上首同样脸色难看的大长公主，请示道：“母亲，儿媳以为，不如将西跨院的下人们都聚在一起，儿媳亲自带着人去查看，看看是否真的如这丫鬟所说的，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
林榕心见状，连忙阻止道：“嫂嫂连一个下人的话也深信不疑？还要带着人去西跨院搜查？这岂不是将我与阿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王氏冷冷的看着她，此时也不与她客气了，冷声道：“脸面？若是妹妹想要脸面，就不要做自贬身份的事儿。”
说完，她不再给林榕心说话的机会，看向大长公主，追问道：“母亲？”
大长公主目光一一扫过站在下面的几个孙女和外孙女，又看见几个丫鬟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叹了口气，应允道：“带着你的心腹去，这事儿千万别传出去。”
王氏点点头，转身带着人出了松鹤堂，沉着脸大步走向西跨院。
林榕心心里气恼，咬着牙站在原地。
王篱鸢此时也有些不安，紧紧的挨着自家母亲站着，手里一圈一圈的搅着帕子。
偌大的松鹤堂一时间寂静无言。
顾卿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明白，此时事件的重点已经不再是马进平究竟是不是受了林榕心的怂恿坑害自己了。
毕竟她们要坑害自己的目的并没有达成，自己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情，并且在今日的赏花宴上大放光彩。
而是林榕心与王篱鸢在西跨院虐待下人。
她一早就明白，光凭着坑她这件事，顶多能让林榕心母女丢些面子，暂时被大长公主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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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们一个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大长公主从小带到大的外孙女。
这些小惩罚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她们母女就会重新赢得大长公主的心，再次回到如今显赫的地位。
唯有触及到整个大长公主府与林府的利益，才能一劳永逸，将她们母女一次打倒。
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不枉她私下照顾了那个碎玉这么久，这丫头真的没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