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皇上的长辈，老身有句话不得不说啊。”大长公主握着皇上的双手，语气平缓。
皇上眉头微皱，心里已经猜出来大长公主要说的是什么了，他目光暼向一边跪着的贤妃，又看向大长公主花白的头发，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罢了，姑姑抚育他长大，这些年又从来没有开口质疑过他的决定，也不曾为林家求过什么。
这次，不论姑姑说什么，都如了她的意吧。
“姑姑请说。”皇上拉着大长公主的手，往一边的椅子上走去，亲自扶着大长公主坐下，才又坐在了大长公主旁边的位置上。
顾卿安眼疾手快，眼看着二人重新落座，从一边宫女的手中端过茶盘，为二人奉了茶。
皇上看着她贤淑温顺的模样，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安平郡主不止医术好，为他献上了回春丸，性子也温婉和顺。
即便贤妃买通山匪劫杀她，她面对贤妃时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而是一副全凭长辈做主的模样。
皇上心里叹了口气，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有功之人受了委屈啊。
这样想着，还不等大长公主开口，皇上看向贤妃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冰冷，看的贤妃有些心惊肉跳。
周佑景看着顾卿安的模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疼，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强大，才会让安安受了此等委屈，还不得不强行忍耐。
顾卿安奉了茶，就安静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别人怎样与我无关的模样，可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大长公主眯着眼睛看向贤妃，声音慢悠悠，可却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贤妃娘娘服侍皇上多年又育有二公主和三皇子，按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三公主瞪大了眼睛，这大长公主怎么还帮贤妃说上好话了？
大长公主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即便是有功，这虐杀宫女，买凶当街杀郡主，都有些出格了。”
“皇上，此番若是不严厉处置贤妃，一来，后宫妃嫔有样学样，拿宫女太监的命不当命，个个随意打杀，这皇家的威严和名声可就要败坏了。”
“皇上想想，前朝为什么覆灭了，不就是宫里的主子暴虐成性，滥杀无辜，拿下人、百姓的命不当命，这才酿成了大祸吗？”大长公主一番话说的痛心疾首。
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这天下才安稳不到三十年啊，边疆此时还动荡不安呢，怎能现在就从宫里乱起来？
大长公主看他的样子是听进去了，便继续道：“二来，贤妃花了大笔银子，与山匪勾结，让人当街杀人，这属实是胆大包天了。”
“今日她看不惯安平郡主，就敢杀安平郡主，皇上若是不从严处置，明日她又要杀谁？”
“如此狠毒的妇人，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害。”大长公主提高了声音，冰冷的目光直指贤妃。
皇上直起身子，冷漠道：“那就依姑姑的意思，将贤妃送出宫外，送去皇觉寺里对着佛祖反省。”
贤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不住的摇头，“皇上，臣妾不要去寺庙里，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皇上听了大长公主一席话，此时最在意的是自己屁股下的椅子稳不稳，再也顾不得贤妃的娇媚了，他后宫又不是没有其她好容貌的妃子。
他正要出言训斥贤妃，却被身边的人阻止了。
“哎？”大长公主伸出手，按住了皇上，劝道：“皇上，贤妃出身崔氏，怕是不好随意送出宫去，皇觉寺人来人往，对崔家来说，面子上可不好看。”
贤妃听到这话，眼中瞬间燃起喜色，是啊，只要崔家还在，她就是崔家女，皇上不敢随意处置她的。
皇上本就被勾起了对贤妃的不满，这会儿听大长公主提起崔氏，又看见贤妃眼中的喜色，眼中是掩不住的厌烦。
崔氏是老牌世家，皇帝轮番换，世家门阀却屹立不倒。
崔氏子没少在前朝与他作对，干涉他的政策，如今他处置个妃嫔而已，还要受崔氏辖制不成？
“姑母不必再劝了，贤妃犯下大错，事到如今仍然不知悔改。”皇上看向贤妃的目光中满是冰冷澹漠，“就将贤妃送去京郊的感业寺。”
顾卿安眼睫微微颤动，心中暗忖，看来皇上这会儿才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处置贤妃了。
感业寺与皇觉寺可不一样，皇觉寺是正经得皇家寺庙，任何宗室子弟，只要是诚心向佛的，都可以去修行，那是荣誉。
感业寺则是专门收容犯了错的宗室妇人的地方，那里规矩森严，每日里都要按时完成任务，不单单是抄经念佛，还要自给自足。
里面没有伺候的下人，想要吃饱穿暖，都要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甚至要在春季去地里播种，秋季去采收。
进了感业寺，任你是容色如何倾城的美人，也会被磋磨成红颜不再的枯骨。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皇上真的决定了吗？即便崔家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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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冷冷道：“朕还怕她崔家不成？”
贤妃陪伴了皇上二十年，对皇上的一言一行，再了解不过了，眼看着皇上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她连滚带爬的扑到了皇上脚下。
抓着皇上的衣摆，泪流满面道：“皇上，臣妾陪伴皇上多年，求皇上饶臣妾一回吧。”
皇上看着她哭的难看，眼中越发不耐烦，大手一挥，吩咐道：“沉明尘，这事儿朕就交给你办了，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悄悄的送去感业寺，与主持交代好，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洪公公，明日就告诉大家，贤妃生了怪病，即日迁往北宫，不许任何人探望，就让这几个下人跟去伺候吧。”
皇上伸手一指，定下了殿内几个下人后半生的命运，“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许说出去，若是朕听到了一点风声，你们的命就都别要了。”
这话，不单单是说下人们，连顾卿安和三公主，并周佑景，沉明尘，甚至是大长公主，都算在内了。
“是。”
……
顾卿安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感觉有些不真实，昨日还对着她嚣张跋扈，句句算计的贤妃，今日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大长公主看向她，问道：“在想什么呢？”
顾卿安转过身子，看向神情悠闲的大长公主，不解道：“贤妃就这么轻易的被处置了？”
她看皇上与贤妃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还以为这事儿有的磨呢。
大长公主澹澹道：“你可知，我平日里为什么很少进宫，很少开口向皇上求助吗？”
顾卿安想起大长公主平日里的避讳，瘪着嘴摇了摇头，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在她记忆里，大长公主都很少跟皇上摆长辈的架子。
大长公主轻笑，挑挑眉，澹澹道：“因为啊，情分这东西，是受不住消耗的。”
顾卿安心头一震，隐隐的有些明白了。
大长公主看着她恍然顿悟的神色，赞赏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聪慧的孩子。”
“我纵然是皇上的姑姑，抚育他长大，可情分经不住消耗，自然要省着点用。”
“若是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进宫找皇上做主，隔三差五摆摆长辈的架子，一日两日，皇上容忍我，满足我，可天长日久，总不会事事顺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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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情分耗尽的那一日，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皇上可不会顾忌我了。”
大长公主目光幽远，神情怅然，“与其那样，不如平日里装聋作哑，遇事多忍耐一些，在关键时刻打一打情分牌，还能长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