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清老实了，没人给林意禾出主意了，顾卿安便转换目光，朝被几个姑娘包围着的林意禾看去。
林意禾心头悲愤欲绝，她豁出名声与清白都不要了，不过是想嫁进诚王府罢了，可她落水时诚王明明就在湖边，却只是冷眼看着她在水里扑腾，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
反而让身边的仆从下水救她，他唯一做的，就是在她上岸以后，让人给她披了一件披风而已。
林锦禾死死的抱住林意禾的头，感觉到她的推拒以后，她为难的看向顾卿安。
顾卿安眼神闪了闪，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林锦禾莫要心软。
看见二人的眼神来回，林意禾心里突然就释然了，她嗤笑一声，笑自己异想天开，以为只要自己能豁的出来，便可以嫁进诚王府，未来享尽荣华富贵。
可到头来，自己在她们眼里，怕是只落得个“笑话”二字。
她突然便松了身上的力道，顺着林锦禾的拥抱，软软的瘫了下去，垂着脑袋瑟瑟发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大夫人王氏见状，连忙站了出来，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满满的担忧，说道：“今日我们府里的姑娘受了惊吓，就不多留下叨扰了。”
旁边有交好的夫人连忙帮腔，“是啊，三姑娘受了惊吓，又落了水，还是快些回去吧。”
“是是是，回去请个太医好好看看，这个季节落水，万一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了众人帮腔，赵夫人也不好再强留了，只好僵硬着一张老脸，强颜欢笑的送她们出去。
余下的众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林三姑娘好好的，怎么会从西院跑到男客聚集的东院来，又是为何会这么恰巧在诚王殿下面前落了水。
顾卿安跟着林家人一起，带着林意禾上了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的往大长公主府赶。
去的时候两个人一辆马车，大家分开走，回程时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便只分了两辆马车。
王皎月、王篱鸢，还有秦诗诗，顾卿遥，四个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大夫人王氏带着林锦禾、林意禾、林念禾，还有顾卿安上了前面的马车。
上了马车，任是林锦禾与大夫人怎么问，林意禾都一句话也不说，垂着头仿佛一尊木凋，呆呆的缩成一团，蜷在车厢角落里。
看着她这副模样，大夫人王氏全无办法，又不是自己的女儿，人家父母亲尚在，轮不到她来管教，只能气闷的闭了嘴。
顾卿安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林意禾，突然嗤笑一声，冷声道：“觉得不公平？”
她突然出声，吓了其她几人一跳。
大夫人王氏和林锦禾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林念禾眼神闪了闪，却只是抿紧了唇，手上将帕子攥的越来越紧。
林意禾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看向顾卿安。
顾卿安歪了歪头，直直的回看过去，语气平静：“你觉得府里对你的婚事很不公平，大舅母为二表姐精挑细选，恨不得将整个京城的公子都扒拉一遍，只为挑出个最好的。”
林锦禾撇了撇嘴，目光看向大夫人王氏，却被自家母亲横了一眼，讪讪的收回了视线，又看向林意禾。
林意禾似是有些意动，嘴唇张开又合上，想要说些什么，顾卿安却不给她机会。
她继续说道：“而我呢，早早的就得了皇上赐婚，将来要嫁入诚王府做诚王殿下正妃。”
“至于表姑娘王篱鸢，自有她母亲操心，外祖母又疼她，定不会将她低嫁了。”
顾卿安说着话音一顿，见林意禾眼里浮现出了认同和愤恨。
她轻笑一声，话音一转，手指指向林意禾，说道：“而你，则要被嫁去平阳，嫁给褚县令家的大公子，你心里愤愤不平，你觉得不公平。”
“你不甘心只嫁给一个县令的儿子，要远离京城去平阳生活。”
顾卿安越说语速越快，眼神越来越冰冷，“所以，今日赵清清可能只是随便说了几句，或许是炫耀了一下她身为戒王侍妾的美好生活，或许是感叹了一下你要嫁去平阳的苦难。”
“于是你便就真觉得自己可怜的不得了，觉得或许学一下赵清清当时的境地，在诚王殿下手里失了清白，被大家伙儿看见了，诚王殿下便就只能把你带进诚王府里了。”
“到时你也能过一辈子赵清清那样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的日子。你那迫切的欲望被赵清清看在眼里，于是她便为你指了一条路，一条通往男客聚集的东院的路。”
顾卿安一边说一边嗤笑连连，眼底全是对林意禾的嘲讽，马车里寂静无声，几人都被顾卿安的猜测惊到了。
只有林意禾粗重的呼吸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顾卿安眼底浓重的嘲讽深深的刺痛了她这颗脆弱又敏感的心，她咬牙切齿的瞪着顾卿安，恨不得生啃了她。
“你这种想法，在我看来，真是可笑至极，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给人做妾。”顾卿安看着缩成一团的林意禾，眼里满是费解。
林意禾抬眸，忿忿不平道：“你根本就不懂，我好好一个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凭什么好好的京城不能呆，偏要嫁去偏远的平阳？”
“凭什么你们都能挑一个好郎君，做个风光的诰命夫人，我却只能嫁给一个白身？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林意禾歇斯底里，面目狰狞，再也不复平日里端庄的模样了。
顾卿安歪头不解，“褚公子也是读书人，听说为人上进，又肯用功，中举入仕，是早晚的事。”
林意禾嗤笑一声，冷冷道：“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可状元郎只有一个，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
大夫人王氏眉头紧锁，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呵止：“你闭嘴！”
林意禾肩膀一抖，转身看向大夫人王氏，梗着脖子不服气。
王氏抖着手指着她，恼道：“你可知道，这门亲事是你祖母帮你求来的？若不是王老夫人受了你祖母所托，帮着说和，这门亲事尚且轮不到你呢！”
林意禾不服气，咬牙切齿道：“我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她们凭什么看不上我？”
大夫人被她气笑了，斜着眼睛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却不提自己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长公主的孙女、外孙女这么多，人家为何偏偏要看中你？”
林意禾眼神闪了闪，梗着脖子，嘴张开又合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爹也只是一个县令，如今赋闲在家，整日与女人厮混，她娘是个乡绅的女儿，外祖家不过是白身。
大夫人直白道：“人家褚大人虽然如今只是平阳的县令，可褚家是世家大族，根基深厚，褚公子又争气，如今是京中有名的翩翩公子，多少人都在暗中打听他的婚配呢？”
“你祖母抢先一步，帮着你定下了他，可你却心比天高，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来！”大夫人王氏想想一会儿回府要见到大长公主和褚夫人，心里就一阵阵的虚，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听王氏这么说，林意禾心里有些后悔，可事到如今，她只能梗着脖子流眼泪了。
顾卿安暼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一旁将帕子绞成麻花的林念禾身上，今日这个向来不声不响的林四姑娘可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在赵府时她第一个站出来响应林锦禾的话，面对着众人的审视一步不让，坚定的维护着林家姑娘的颜面。
这个样子，倒是与她第一次在松鹤堂见到的那个，敢与嫡母大小声的姑娘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