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晕(五十六)

作者:弱思 ||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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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尼生《悼念集》:「我这样梦着,但我是何人?一个孩子在黑夜里哭喊,一个孩子在呼唤光明,没有语言,而唯有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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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德安发高烧,是在第二天一早她纔发现的。

「只是受了风寒,烧到卅九度。」在他房里,艾家的专属家庭医师杜利先生。「最近正逢秋初季节转换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冒了,只要按时服药,休息个几天就没事的。」

玛吉站在他床边,注视着杜利医师,又道:「少爷的热度如果一直没退,那么──」

「请放心,我已经替他打了针盘尼西林。」杜利医生。「假如一直高烧不退,可以用酒jīng帮他擦身散热,再有问题的话,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通常都在诊所里,打手机就找得到。」他撕下便条纸,写上大哥大的号码。

玛吉接过纸片,将它递给芮。「好好看护少爷,每隔一时帮他量一次体温。欧文姐,妳清楚该怎么做吧?」

女孩颔首:「是,我懂。」

玛吉满意地头,随即领着杜利医师走出房门外。

芮踱回他床边,终于喘了口气。

亚德安仍安睡在被窝里,和她一早发现他时一样,双目紧闭,由于高烧而脸上红通通的。

她忧虑地俯视他,注意到他滚烫的肌肤和颤抖的身躯,急切地挪了下他额头上的毛巾;他不住地高烧呓语,头颈在冰枕上不舒服地扭动着,似是神智不清,显然病得严重,她难抑地碰触他发烧的额头,心地揭去覆盖其上的湿布和冰袋,浸水又拧干,重新覆上他的额际。

要是没带他出去就好了,她想着拉了把椅子,叹口气,又走回病床边坐下。

经过半时的漫长观察,亚德安仍高烧不退,他的额头像火般滚烫,在这情况下,她决定用酒jīng帮他擦身;酒jīng呛人的味道缭绕在四周,她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再轻柔,直到感觉热度在那挥发的凉意中蒸散,感觉掌心的肌肤不再滚烫。

当她第二次用酒jīng擦他的胸口时,躺在床上的病人幽幽转醒、浑身发汗,晶莹的汗珠凝聚在他的脸上;从发汗的状态,看来他终于退烧了,她如释重负地想,也不枉她替他担心了这几个时。

亚德安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听见倒水的声音,还有他浑身的酒jīng味道;他只觉得全身酸痛而乏力,四肢虚软,头也昏昏沉沉的,他疲倦而困惑,试着从床上坐起身。

「芮?」他不确定地轻呼。她在哪里?他又是怎么了?

「噢,亚德安,你终于醒了!」她俯身打量他,一脸的担忧。「都发烧到卅九度,你觉得怎么样?」她柔声问道。

「糟透了。」他无力地倒回冰枕上,头痛yù裂。

「听起来,你似是好多了。」她欣慰地笑道,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把替换的湿毛巾安放在他额头眉心中间。「早上我来时,见你昏睡着发高烧,就连玛吉也担心得要命──先别急着起来,你人还太虚弱,连续发高烧几个时,还是好好躺着再。」

亚德安被她推回枕上,虚弱地回了个笑。「真不舒服。」

「生病可没有舒服的,」芮哂道,伸手拿了医师开的药包和药水,道:「来吧,把药吃下去,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起床,你就又会觉得生龙活虎的了。」

「生病是不舒服,但我更讨厌吃药。」亚德安烦躁地。

她像对着个孩子训话般地:「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一口气把药丸吞了,再喝口甜甜的糖浆,药就不苦啦。」

「那种糖浆我又不是没喝过,又甜又腻的,难喝死了!」

「不会啊,我就觉得那口味甜甜的,像时候吃的草莓泡泡糖。」

「是吗?」亚德安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困惑地摇摇头,果然头昏眼花,头重脚轻,几乎无法支持得就要颓然倒下。

「你看吧,发高烧的后遗症。」芮扶着他,帮他服下药片,又让他喝了一大口的止咳糖浆。

「难怪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他喃喃,「我敢打赌,妳一定没吃过『Yellowman』,那种太妃糖可比这甜死人不偿命的鬼东西好多了。」

「『Yellowman』?那是什么?」

「『Yellowman』是北爱Antrim郡的特产,是很有嚼劲的太妃糖,汉纳以前常做给我吃,比妳那种便宜货的泡泡糖可要好上一百倍。」

「那我明天就叫汉纳做些『Yellowman』给你吃吧,病人是该享受一些特权的。」芮轻笑道,开始用刀削苹果给他吃。「只要你今天能好好休息,明天又有太妃糖,然后你就会觉得生气勃勃的了。」

亚德安咽下一口苹果,「那妳会一直在这里陪我吧?」他忍不住问道,眼中漾满焦虑与渴望,以及脆弱的需要。

「那是当然的了,我是你的看护嘛。」她柔声道,将另一片苹果递到他嘴边,他的表情使她的心为之融化。

「妳可以个故事给我听吗?」他问。

「好啊。」

芮笑了,也没怎么想该讲些什么;忽然间,她想起玛吉提过的金羊毛的故事,也没思及那可能会与杰森.艾方斯的故事有关联,便将那里希腊的悲剧传娓娓道来,讲得巨细靡遗。

希腊国王冷落妻子,而娶了另一位公主为妻,前妻十分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担忧,因为她害怕后妻会对两个孩子不利。

果真如此,后妻为了巩固自己的儿子,于是想出了一个计谋,她先将播种的种子拿去烧烤,然后播种,结果自然是长不出东西来,于是她去请求神谕,以作假的神谕告诉国王,必须有男孩牺牲才行;国王便决定以自己的长子,即前妻所生的儿子为祭品,结果当男孩被带到祭坛后,突然从天而降一只纯金sè毛的公羊,将他和姊姊一起带走,破空而去,这就是前妻向神祈求而来助她的金毛公羊。

金毛公羊载着他们飞入欧、亚大陆时,姊姊不慎坠海而死,弟弟则被送到可怕的民族考尔基思人那儿被扶养长大,取名为里克;可是,里克被考尔基思人教坏了,竟然恩将仇报,将公羊给宰了,献给了宙斯,而金sè羊毛则送给了考尔基思人的国王。

里克的叔叔,也是希腊某国的国王,但他的王位却被另一名侄子里亚斯所夺,而国王真正的合法继承人杰逊,则被送往安全的国度。

曾经有先知告诉窜位的里亚斯,他将死于亲人之手,为免其祸,必须慎防祗穿一只皮草鞋的人。

当杰逊长大chéng rén之后,果真如先知所的,只穿一只草鞋来到了城中;窜位的里亚斯害怕极了,于是他想了一个计谋要害杰逊。他告诉杰逊,他很愿意归还他的王位,但有件事必须先完成才行;已逝的国王要他带回金羊毛,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回家。那狡诈的里亚斯又,因为自己已经老了,所以请杰逊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他才能安心地将王位交还给杰逊。

但里亚斯心里十分明白,绝对没有人可以完成这样的任务。结果,杰逊答应了,他开始招募各地的英雄入伍,包括阿里奇斯的父亲皮里亚斯,以及赫邱利斯等英雄人物。

杰逊率领英雄们搭乘阿果号出发,一路上有会飞的怪物哈皮阻挠,他们还和残暴的女战士经历惊险的肉搏战,又渡过北风寒冷的呼唤,而终于来到了考尔基思国土。

因为宙斯神的太太,女神希勒十分喜欢杰逊,为了帮助杰逊顺利拿到金羊毛,于是想要让考尔基思国王的女儿米蒂亚公主帮助杰逊,因为她是一位jīng通法术的女子。

考尔基思国王告诉杰逊,除非证明他们是一群勇敢的人,不然就得不到金羊毛;国王要他们经过龙牙族的国土,战胜火龙人及公牛。因此,就有人建议杰逊得到米蒂亚公主的帮助。

女神希勒要爱神邱比特用箭去shè米蒂亚公主,杰逊为了要顺利得到金羊毛,于是开始追求米蒂亚公主,而米蒂亚公主也因为中了爱神之箭,死心榻地地爱着杰逊。

她告诉杰逊,用她神奇的药膏可以使自己在一天内不会受伤,若经过龙牙族的国土时,只要丢一颗石子,即可使火龙人自相残杀,直到片甲不留;杰逊为了感激她的帮忙,也给了她会永远厮守在一起的承诺。

当杰逊他们一干人完成任务后,考尔基思的国王却很不高兴,他不甘把金羊毛让给别人,便决定杀了他们。当米蒂亚知道这件事之后,马上决定要和杰逊私奔,她告诉杰逊,金羊毛她会负责拿到手,请他们立刻上了阿果号出发。不久,阿果号就出航走了,而金羊毛也顺利地拿到手;愤怒之下,国王于是派米蒂亚的哥哥去追他们,结果却被米蒂亚用法术全给杀了。在叛国又弒兄的情况下,米蒂亚的哥哥死前下了诅咒,教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阿果号回程时,来到了克里特岛,岛上有个铜人,是铜族人的最后一人;除了脚踝之外,他全身刀枪不入。于是,米蒂亚呼唤冥王黑底斯,咬了铜人的脚踝一口,结果铜人血流不止,一命呼鸣!

阿果号顺利回到希腊,当杰逊见到叔父里亚斯时,才知道已发生可怕的事情;叔叔里亚斯强迫杰逊的父亲自杀,母亲又因为父亲的死亡而忧郁致死,于是他再度请求米蒂亚公主帮助他除去里亚斯。米蒂亚公主开始用计让里亚斯死亡,她让里亚斯的女儿们看一个实验,她将老公羊杀了,然后丢入一锅滚烫的热水中,口中着咒语,接着一只羊从锅中跳出,而少女们信以为真。然后,米蒂亚又怂恿少女们去将老国王里亚斯杀了,她再负责将里亚斯返老还童。结果,当少女们杀了她们的父亲后,才发现中计,但那时为时已晚。于是,杰逊报了深仇大恨,便离开了希腊。

米蒂亚的结局并不好,因为最后杰逊竟然抛弃了她。

米蒂亚在被自己的国家放逐后,与杰逊正相爱着,还帮他生了两个儿子,她还以为这就是她幸福的一生。可是,因为杰逊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打算和邻近哥林斯国王的女儿结婚,打算自己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度。当米蒂亚公主知道他移情别恋后,她既伤心又痛苦,因此出要谋害哥林斯公主的话;于是,杰逊命她带着她的儿子离开,她再度被自己的王国所放逐。

在这当儿,米蒂亚公主开始回想起她过去的一切,发现这都是她过度爱恋杰逊所导致,而如今的杰逊却像个陌生人一般。

杰逊还告诉米蒂亚公主,他已尽可能为她好话,但如今他所能做的,只是拿些金银珠宝给她,要她去别的国度好好生活。可是,米蒂亚公主却恨他忘恩负义,她为了丈夫赴汤蹈火,结果却是如此的下场,哪里也去不成;因为爱,她成为所有人的仇敌,但也因为爱,她却惨遭抛弃。

杰逊认为这一切是米蒂亚自己惹的祸,当初救他的,是让她爱上他的希勒女神,他还好心把她从野蛮的考尔基思国解救出来,教她文明,让她享受了幸福的生活,所以根本两不相欠。

于是,米蒂亚公主决定要报复这个负心汉,她有骨气地的谢绝了他的黄金之后,便离开了杰逊。

米蒂亚命令自己的儿子,拿了一件沾有毒药的华丽衣服送给新娘子,要她马上穿上,以表示接受她的祝福;新娘子的哥林斯公主不疑有它,就穿上了那件新衣,结果一命呼鸣。

接着,米蒂亚又想到,她的儿子们会因为她的谋杀案被当成共犯,做人一辈子的奴隶,所以她决定亲手解决自己的儿子;她深信儿子们与其死在他人手里,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狠心的米蒂亚便杀了她的两个儿子,然后发疯似的驾着马车,腾空离去。

杰逊见他的新娘被谋杀,两个儿子也死了,他只能咒骂米蒂亚最毒妇人心,却也无计可施;杰逊从未想过这一切的过错都在于自己,他只责怪米蒂亚,但最后因为哥林斯公主的死,杰逊难辞其咎,而被哥林斯国王追杀,一辈子都过着逃亡的rì子,直到死亡。

「好混乱又好凄惨的一个神话……这故事的主角杰逊(Jason),和我爸的名字杰森(Jayson)很像。」亚德安。

「是呀,这人的名字──」

他突如其来的话,蓦然间让芮顿住了,猛地回想起玛吉那晚无意中所的:「再去回忆这故事,虽然不尽相同,但妳慢慢就会了解了」的涵意;希腊神话里杰逊寻找金羊毛的故事是个人伦的大悲剧,难不成,她禁不住猜疑,艾方斯家里有过类似的事件发生?

她忍不住问道:「亚德安,你觉得这个故事──会不会让你联想到什么?」

但他没回答。

芮转过头看他,原来还想再问他些话的,但亚德安双眸紧闭,呼吸平缓,似乎是因为药效而睡着了。

她叹口气,把嘴边的诸多问号吞回去,只不作声地帮他把被单盖好;这当儿,她笑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人家的家务事,再怎么也跟个神话传扯不上关系,她猜想自己一定是多心了,误解了玛吉话里的意思。

但疑惑,却始料未及地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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