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慢慢溯向黄昏(十)

作者:弱思 ||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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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那麽我们走吧,就你和我,正当天空慢慢溯向黄昏,好似麻醉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我们走吧,穿过几条清冷的街道,人声沸腾於那些休憩的场所;夜夜笙歌的下等旅舍,和满地蚌壳又铺满锯末的餐馆;街道相连,好像一场讨厌的争执,带着yīn险的意图,要把你导向某个重大的问题……」

Let_us_go_then,_you_and_I,

When_the_evening_is_spread_out_against_the_sky……

我喜欢艾略特的这首情诗,如果有人真的这麽对我唱着,或许我会跟着他一起走进那片黄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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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可.麦克雷总是忘不了他和母亲在美国的那段岁月。

在炎热、晴空万里的佛罗里达海滩上,他的夏天还没有结束。

梦的脚印,是在没有任何人、只有cháo汐和波涛拍岸声的秋天之海。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

他的母亲穿着一袭白sè的连身长裙,牵着他的手,提着凉鞋,走在金sè的沙滩上,向晚的微风抚着他的脸,而母亲只堪堪遥望着那沉入海中的夕阳。

他知道她在想着他的父亲,在海对岸的那个人。

母亲总是想着他,即使那个男人在他出生後从未来看过他们母子,他母亲也未尝抱怨或哭泣过;可是,他就是晓得母亲对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并未忘情。

她,总是沉默着,也只是一直在等待着。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秋初,他又来到了那片夕阳西下的沙滩上,光裸着双脚,沙滩在他足下也还是暖和的──

像是时候,他与母亲走过的那片沙丘,那柔软的波流滑过趾缝,脚底下的沙又是多麽地温暖。

当年,他已将属於夏rì的记忆,随着蓝sè的大海沉入海底了;来到英国之後,他再也听不到浪cháo的声音,看不到那卷高的白sè浪花,还有母亲伫候在夕照下落寞、孤立在海风呼啸中的纤细身影。

多年以後,在金斯米尔的乡间,他又不禁回忆起迈阿密秋天的海,彷佛能感觉到激荡的海波起伏,那窒闷的午後,但是一回神,他却依旧獃坐在静谧的湖边;他手中总是握着支笔,想写下一些东西,心中虽然在狂喊,却写不出任何字句来,无法落笔……

可笑得很。

像波浪般消失了的回忆,那海洋和天空沉郁的靛蓝sè,是他残留在心底的爱;只要心没有乾涸,那份记忆就不会被埋葬。

他心里明白,母亲仍活在他的心中,也存在他记忆里的那片金sè的夕阳余晖底,但她的音容,都被掩盖在那风中,被湮没在那cháo声之下。

但是,每一思及他母亲是杰森.艾方斯的外遇对象,当身边众人对她情妇的身份有所鄙夷,他对自己的定位,就常常感到不知所措。

其实,艾方斯夫人的心里,应该也很希望能完全拥有自己的丈夫,虽她似是得偿所愿,可是丈夫的花心,必然让她感到非常痛苦。

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跟别的女子往来,甚至於生下了私生子,还把人都接到家里住,在可悲的丑闻之外,她又是怎麽想的呢?

最糟糕的,应该就是他这个突然闯进别人家的「外人」了。

所爱的人能活着,而且就在身边,这真的是人生中最满足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乔可就觉得自己比那位夫人要来得幸福,他的心中不曾有过仇恨,有的,可能只是一遗憾,却还是有不少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种幸福,却使他有股莫名的罪恶感,常让他没来由地自责不已。

况且,打从他来到此地,艾方斯夫人早看他不顺眼了,他愈赖在这家里不走,她的心里可能就更不好受了。

换个立场想,假如他是杰森.艾方斯的元配夫人,要想不视一个私生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真的很难。

她要真是这麽想的,他也必须接受。

总之,他并不想在乎别人怎麽看他。

教他难过的是,他在金斯米尔并没有找到归属感,而佛罗里达的夏,那秋天之海,早已流失在过去的记忆之中。

这儿没有浪cháo之声,没有他想找回的感动,除了孤独,他还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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