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史宾塞狼狈地策马入林，忿忿不平地擦着脸上的泥巴，嘴里直诅咒着艾方斯夫人，以及那个该死的私生子。
他妈的！要不是那子跑出来从中作梗，他老早就把那个傲慢的婊子整得七荤八素的了……啧，真是错失良机！
西蒙．霍华早已在约定的地方等了。
自那老家伙过来时，他便眼尖地注意到他那副失败的驴样，西蒙只是冷眼瞧着，没有忽略掉他一身泥污的惨状；蠢蛋，他暗自咒骂道，连个女人也搞不定，这个男人也真是没用。
两人沉默地走进树林边缘，勒紧缰绳，躲在树影里。
「没有成功？」
「要不是乔可．麦克雷那个杂种突然跑出来捣乱，我也不会功亏一篑！」理查气恼地拍掉身上的泥屑。
「乔可．麦克雷？」西蒙轻笑，「我早告诉过你不要找这家伙来，如果一个杂碎也能制住你，史宾塞先生，不难想像你为何会一脸的挫折了。」
「你这人一向习惯落井下石吗？」
「我？我一向习惯锦上添花。」
「好诚实的个xìng剖白。」理查自嘲地笑了笑，又道：「西蒙．霍华，我很欣赏你的直言无讳。」
西蒙嘿嘿一笑：「多谢夸奖，这是我的律师天xìng使然。」
「你这人真是直截了当到让人气不起来。」
「您比较不欣赏我的律师个xìng，是吗？」
「这你也答对了。」
西蒙大笑，这是他预期的一部分，不过暂时也够了。
这名状似幽默的同夥，其实机智、蓄势而疏远，与他搭档，可以击败任何人；不过，在击败所谓的「任何人」之後，这个以过河拆桥闻名的老狐狸，接着就会把矛头指向他了吧？
商人就是在商言商，该势之所趋的时候，该耍yīn斗狠的时候，都得自己好好拿捏；合作，也只是暂时的。
理查兀自气急败坏地道：「这回只能算我太大意了。想当初，我邀请那个杂种，只是想要气她一下，没想到那两个人真扮得好像母子连心似的，真是气死我了！」
「哈哈，我只是想不透：都给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为什麽一个拦路杀出来的杂碎，也能搞得你灰头土脸？」西蒙嘲弄地笑道：「别担心，机会还是有，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理查冷哼了声，又问道：「那件事……你帮我办妥了吗？」
「当然。」西蒙露出个听候差遣的微笑，随即朝林子外吹了个口哨。
从覆满青草的林间道上，跟着信号出现的是一名粗壮的大汉，他手执一个型铁笼，身旁跟着一头巨大的凶猛猎犬；这条锐眼的狼狗是狐狸的克星，牠的主人则是个猎户，住在这附近，对林场的狐狸老巢在哪儿，虫鱼鸟兽会在哪儿出没，都钜细靡遗，知之甚详。
「你们要的狐狸就在笼子里面。」那名大汉将铁笼放在两人面前，伸手道：「我的酬劳呢？」
「先别急，」西蒙将一叠厚厚的钞票递给那名大汉，望进笼中红狐狸惊恐的金褐sè眼底：「照约定的价钱，一毛也不少。」
那名猎人了钞票，满意地笑道：「如果以後还有需要，再联络我吧，我可是这一带猎狐的第一把交椅呢。」
「花了一上午就弄到这一只，差强人意。」西蒙盯着笼中的动物，灰眸眯了起来，不耐地挥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那名猎人不满地咕哝着，带着他的大狼犬迅速离开。
理查．史宾塞走到铁笼边瞧了瞧，满意地笑道：「你干得还不错嘛！实在话，我并不是想对这斩获太过於沾沾自喜，或者是想泼你冷水──如果，这片猎场还有其他更聪明的『狐狸』，就算那些家伙又肥又迟钝，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吧？」
「你放心，我还有後着，这一上午的工作算是都结束了，你还是赶快去领赏吧。」西蒙神秘兮兮地。「这次不会有程咬金杀出来的。」
理查沉思地望着他，将铁笼缚在他的马鞍上，很快地跃上马背。「你办事，我还真感到放心呐。」
西蒙用他手上的马鞭指向身後，道：「你的那些『又肥又迟钝的家伙』，大概就快要往这儿来了，咱们先在此分手吧。」
理查朝他一笑，挥鞭疾走，西蒙则掉转马头往回跑。
在不远处的山涧边，路易．席尔顿所豢养的一群猎犬正聚集在那儿，狗儿兴奋的吠叫声此起彼落，似乎一切全都在西蒙的预期之中；当然，这也是他所计画的一部分。
望着那些人在溪水边来回乱逛的模样，他愉快地笑了，心想：就让那些傻瓜呆呆地团团转吧！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的混乱。
猎犬四处绕着溪流和瀑布的对岸跑，原本兴奋急切的吠叫，现在变成了可笑的悲鸣和呜咽；所谓『绅士淑女』所组成的大队人马，则愚蠢地互相指责咆哮，埋怨四起。
一些人开始愤怒地咒骂那些笨狗，另外一些人则骑着马越过了乱石堆，或跟着猎犬四处乱骑乱逛。
詹姆士．林顿首先发难：「只有白痴，才会让大家被这些笨狗搞得晕头转向！」
「喂，你干嘛要责怪我的猎犬？」路易．席尔顿愤慨地吼回去：「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啊──我快累死了！」施维雅．林顿气得胀红脸，也没想要声援老公，只是穷叫道：「你们两个吵什麽吵？能不能让我的耳根清净清净？」
「你们这些大嘴巴都给我闭上！」卡文．特维克气急败坏地叫道：「狐狸一定是被你们这些吵闹声给吓跑了！」
「还呢，」莱斯顿夫人大叫：「我们已经逛了一个上午，连只狐狸的影子都没看到嘛！」
有人不满地问道：「对呀，路易，这是你自己的猎场，怎麽你连哪里有狐狸抓都不晓得啊？」
路易．席尔顿怒道：「我又不是狐狸，怎麽会知道牠们的老巢在哪？」
众人又为此再吵成一团。
西蒙看着对岸的混乱场面，唇边不觉蜷起一个微笑。
一切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次的猎狐大赛，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这些蠢蛋，他叫猎人带那只红狐沿着溪流走了一大圈才过河，途中还洒了些狐狸的尿液，猎犬循着狐狸的气味走，自然找不着方向……不然这种滑稽的景象，也不会这麽引人入胜了。
可是，他并未因此而得意多久。
「霍华先生？」
西蒙闻声一惊，迅即回过头一看，双眸jǐng觉地眯起。「您也在这儿？」
查尔斯．云佛微笑的样子，就像只jīng明又狡猾的狐狸。「我一向认为一大群人一起狩猎，实在很没有意思，所以一开始就跟他们脱队了；现在想想，隔山观虎斗也不错，那可比下场厮杀还有趣得多。」他锐利的目光扫向西蒙，「霍华先生，你也是吗？」
「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西蒙冷冷地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是莉薇的跟班呢。」查尔斯．云佛意有所指地，有指了指溪流对岸那批闹翻天的人们：「不跟着她也有好处，你还可以欣赏闹剧。」
「也许。」西蒙回答，只是冷眼旁观那些按照他的戏码上演的角sè们，他们只差没有挥拳相向了。
「霍华先生，你刚才有看见理查．史宾塞吗？」
西蒙诧异地盯着查尔斯．云佛，但仍不动声sè地答道：「没有。」
查尔斯．云佛神秘兮兮地笑道：「大夥儿都在堤岸这头忙得不可开交，他老兄倒是快活地带着一只战利品回别墅那儿去了……手段可真是不简单啊。」
「或许他是个好猎人。」西蒙回道，灰眸冷冽地扫向查尔斯．云佛。这只老狐狸，难道他真知道内情吗？
「我看倒不见得──我认识理查那家伙都廿年了，他连只野鸭都没猎到过，枪法又奇差无比；再怎麽有能力的猎人，也得懂得抓住时机，他这回可真是幸运呀。」
西蒙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一种突然的了解，在两人之间产生。
他平淡地评论道：「有的人天生就走运。」
查尔斯．云佛微笑着又道：「我喜欢研究人xìng，其实在狩猎时，最能显现出一个人真实的内在：高尚的、卑劣的、聪明的、愚蠢的……实在话，有才能不一定有用，能把握机会的猎人，一定能出头。所以罗，霍华先生，祝你好运。」
西蒙望着查尔斯云佛离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在愕然中冻结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