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姑臧冰雪尚未融化寒风依然刺骨。姑臧是武威郡府所在之地但是关外的气候和中原又不同寒流从西北方向的高原吹下来武威等地当其冲。
姑臧的城池和西域的城池一样都是由黄土加砂石和红柳枝筑就外部由沟壕等措施构成防范。汉廷在西凉步步为营才将直接控制区域扩展到敦煌郡。因此姑臧的防守的意义自然就低了许多。而城池的作用在现在这个季节里无疑给城内的人一种抵挡风寒的作用。
黄昏吃过晚饭城里的永安巷内有一家不起眼的民宅里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正在书房伏案阅看卷策。但看书房内的竹简和书帛便知此人定然是饱学之士。
此人姓贾名诩字文若此时是姑臧一个小书吏。若要问姑臧人谁知道这么个人物大多人都摇头不知。这一方面和贾诩所处的位置不显要有关另一方面也和贾诩的行事风格有关。贾诩为人低调深沉因此不好与达官贵人交通是故虽是同僚也都不怎么熟悉甚至被无意间忽略掉。
贾诩此刻所看的正是朝廷下的文书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许多人看朝廷的公文只是粗粗看过便不再问津但是贾诩则不同他将一些别人认为不重要的文书带回家仔细琢磨。因此他不出姑臧也知晓天下的大势。
此时门房来禀报：“老爷有人来拜访。”
贾诩迟疑道：“是来过的熟人吗？”
门房道：“六个人有男有女为是一个少年。面生口音不是左近的。”
贾诩惊讶地点点头：“带至客厅茶水伺候我马上过去。”
贾诩整顿了一下衣冠然后快朝客厅走去。进了客厅贾诩用眼扫视了一下看到屋中有六人三个高大雄伟的男子列坐在客厅右侧相貌堂堂端坐如钟仪态威严。左侧坐着一个少年面如冠玉看其头顶的帻巾便知尚未成年。其下坐着两个打扮得英气勃勃的少女看其装束便知是身负武功长年远行的。这些人见贾诩进屋来都站了起来。
贾诩一边暗自惊讶这些人的神气非同寻常一边对左侧上的那个少年作揖道：“鄙人贾诩不知少爷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见教？”
此少年微笑道：“吾乃庐江苏氏商会会主苏佩今日冒昧拜访请贾先生勿要怪罪礼数不周。”
贾诩抬起低下的头来看看苏佩惊讶地问道：“可是如今国婿驸马都尉苏大人？”
此人正是苏佩他们在长安安顿好商会的事情留下了新募得的几个管事、账房、伙计和一些有木族勇士照应后便一路冒着严寒西行到达姑臧。得知要到武威姑臧用关羽的话说此次少主西行若不是在武威开办商会就是要按图索骥般找几个人。到底是跟苏佩最早所料正确。到了姑臧苏佩便让他们三人开始打听一个叫贾诩的文士。由于此人并非很有名所以花了他们一些时间才打探到贾诩的住址。一得到地址苏佩便带领这几个人一起前来拜访都没有投名状之类的客套所以苏佩说来访得冒昧。
苏佩一边惊讶消息传递得迅一边笑道：“正是苏某不过苏某还是喜欢苏氏商会少主这个称谓。不过贾大人消息为何如此灵通？圣上赐婚不过是几月前的事情即使有通报此地也未必对此等小事广为宣扬。”
贾诩忙跪下拜道：“臣贾诩参见都尉大人！”
苏佩忙将起扶起来依然分宾主坐下然后笑道：“贾大人不必客套不过因为苏某有几个钱的关系于是和圣上攀上了关系弄到了一个驸马都尉的官衔。实则无半点官家能有的气派你看看院外的马匹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贾诩道：“都尉大人行事岂能以常人度之！平常人此时当在洛阳夸官拜见权贵但此时都尉大人却在此荒凉之地可见不能已寻常人等量观苏大人！”
苏佩嘻嘻一笑：“无利不起早嘛纯粹商人做派而已！”
贾诩沉默片刻然后翻翻书案上的一堆文书找出一幅帛书道：“请都尉大人先原谅小人的不敬之举。此乃汉之疆域略图若贾诩所料不差大人主持之苏氏商会现已至关中矣！”
苏佩和关羽等人相视骇然——还真有人这么有心在关注苏氏商会的行迹。于是苏佩整顿仪容道：“贾先生所料不差吾等在长安安顿完俗务便奔姑臧而来。还请贾先生详述为何如此关注吾等俗务。”
贾诩问道：“大人来此地亦为商事？”
苏佩看看在座的几位随从道：“并非如此吾等路过汉阳郡之冀县陇西之狄道金城郡之金城等通衢并未作停留。此番来姑臧专为寻人而来！”
贾诩道：“所寻何人？”
苏佩肃然道：“此番专为先生而来！”
看看苏佩并无玩笑之意这次轮到贾诩惊讶了：“莫非都尉大人亦曾闻贾某贱名？”
苏佩道：“此事一言难尽但是吾确实知道姑臧有先生在但具体在何处也只是到姑臧探听得知。如果我说是占卜得知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骇然道：“世间有如此神妙之占术？”
苏佩道：“倘若不是如此便是苏某未卜先知了。先生姑且选择一种从之即可。”
贾诩皱眉沉思片刻道：“能知小人生死富贵否？”
苏佩道：“此等之事皆在天命非吾所知。”苏佩想想又道：“据称先生有良、平之才故欲一见。”
贾诩抬眼看看苏佩：“都尉大人以为如何？”
苏佩道：“尚未知之须试过方知。正要请教为何先生对苏氏商会如此了解？”
贾诩道：“当世传平舆许氏兄弟善于知人。既然许氏兄弟愿做账房苏氏商会之主定然有过人之处。看苏氏商会少主不易然书氏商会则在明处多方打听定然能知之。再加推断和验证便可识其谋。”
苏佩道：“先生能否知苏氏商会下步行动？”
贾诩道：“此时既见大人则只须观人言行即可知之。都尉大人下步目标当在此处！”贾诩将手指落在帛书上。
苏佩等人凑上前看贾诩所指赫然标记着“成都”二字。其他人都看向苏佩想从苏佩的脸上看出端倪来。但苏佩此时并无任何表情只是问道：“先生请直言下步往成都的理由！”
贾诩道：“巴蜀乃四塞之地自成系统若此时再不入蜀部署恐晚矣。”
苏佩不置可否道：“商会行事趋利而已和四塞之地无关。”
贾诩道：“皇者商商者王！此吾之戏语尔三月之内天下皆闻。”
苏佩瞿然道：“吾本以为此语出自许氏兄弟之口想不到竟然出自此处！先生几取吾性命！”
贾诩道：“事实并非如此。想当日许氏兄弟言愿为苏氏商会账房都尉大人轻描淡写便化解于无形同时堂而皇之将苏氏商会的势力扩充到关东各处。倘若将此事当作许氏兄弟对都尉大人的考较吾所散布谶语算另一考验。看来大人处置确实有度乃至今日成为驸马都尉。”
苏佩心里暗暗惊讶于贾诩的这番话因为许氏兄弟似乎无意散布说愿为商会账房确实有考较的意思在其中。倘若应对失策则惹来无穷祸端。无论如何他们要投靠自己肯定需要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他们效命。而贾诩这么莫名其妙的在用全汉朝的民众之口来考较自己到底用意在何处？仅仅是看出自己冒头太快的缘故吗？所以他并不作何表示只是淡淡道：“苏氏商会成为商中楚翘与愿已足先生看走眼了。”
贾诩道：“都尉大人若志止于此何必远赴此地寻贾某？贾某所学于商道一无是处。贾某所习乃屠龙之术尔！”
苏佩击案而起叱道：“苏某侥幸得天子赐婚愿效力于皇室。先生若通晓屠龙之术自当效力于有志王道者。先生与苏某交浅言深似乎无视君臣上下之道。难道欺我苏佩年幼不知天高地厚乎？”看到苏佩拍案怒喝水墨和金秀站起来护卫在苏佩身旁关羽等人霍然站了起来朝前迈出一步威势猛地朝贾诩涌过去：“冒犯少主严惩不贷！”便作势要动手。
贾诩神态自若哂笑道：“吾闻都尉大人在庐江笼络贤者开办学堂学者须文武兼资。本以为有所图尔故不惜冒险试之。今日都尉大人虽在眼前然不以大事相商竟以逆党待吾岂不可笑！小人一介寒士尔即便坐实大逆之罪似乎也不能增加都尉大人之功勋反会给都尉大人带来无穷祸患。都尉大人以为然否？”
苏佩挥退关羽和水墨等人笑道：“然！如之奈何？难不成依汝所言？又或杀人灭口？”
贾诩含笑不答。
苏佩笑道：“先生所言商会下步进入成都此实吾所计矣。吾久欲将商会建成情报眼线奈何无可用之人。今日得遇先生苏佩得羽翼矣！方才戏言而已！先生勿怪！”
贾诩整顿衣冠下拜道：“贾诩拜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