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东说：“你卖什么呆？”
我说：“下个月去，办签证应该来不及了。”
程旭东说：“土了吧，去迪拜的签证很好办，买张机票就走了。”
我见不得他傲娇，赌气说：“那儿漫天黄沙，有啥好的，请我我都不去。”
他说：“土了吧，迪拜是中东最有钱的富豪城市，高楼遍地，豪车云集；帆船酒店听说没，全球唯一的7星级！”
我说：“7星级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
他说：“土了吧，迪拜是中东地区最大的商品集散地，中国在海外最大的商贸中心就在那儿，这几年，国内做生意的都往那儿跑。”
他一连三个“土了吧”让我灰头土脸，进而恼羞成怒，我咬牙切齿地说：“我靠，就你洋，小心别洋成羊癫疯。”
程旭东并不生气，不知是脸皮厚还是涵养高，或者兼而有之，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没搞清楚。
他说：“今年参展已经来不及了，这次去那边，主要是熟悉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参展程序，为参加明年的电子展做准备――属于半旅游半考察吧，正经事不多。你要不要一块去？”
我当然想去。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怎么能有大出息。对生意人来说，开阔眼界尤其重要。
有一首歌叫“我要去桂林”，歌中这样唱道：“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现在如今耳目下，我比歌里唱的还要惨，既没钱，也没时间，
我说：“明年吧，明年跟你去。”又说，“你怎么莫名其妙想到去迪拜呢？”
他说：“瞧你这用词，还‘莫名其妙’。是做指甲刀的这个老板鼓动我们去的。这老板姓苏，40多岁，外表一点不起眼。。”
据程旭东介绍，苏老板先前就是个摆地摊的，在路边卖挖耳勺指甲刀，被城管追得屁滚尿流。后来自己开工厂，专门生产这些小玩意，现在他生产的挖耳勺指甲刀行销全世界，连韩国的知名品牌“666”都干不过他。被我强行没收的指甲刀属于苏老板的最新产品系列，景泰蓝系列，全世界独一份。为了挖角景泰蓝工艺制作师傅，苏老板出手就是一张房产证，一把车钥匙，外加0万年薪。凭着一把小小的挖耳勺指甲刀，苏老板硬是做到身家N千万。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嗨，不服不行，程旭东不但自己混得越来越好，认识的朋友也越来越有档次。
我说：“老二，你是怎么认识苏老板的？”
他说：“苏老板是陈宝珠的熟人，慢慢地我跟他也熟了。迪拜每年有两个重要展会，一个是电子展，一个是稍后一点的秋交会。苏老板年年参加迪拜秋交会。他知道我们做消费电子，就建议我们参加迪拜电子展。发展壮大以后，可以考虑参加拉斯维加斯电子展――那是全世界消费电子方面的最高展销平台。”
我知道，从此，得对眼前这个家伙刮目相看了。朋友的高度就是你的高度，我对程旭东的进步感到由衷地高兴。
程旭东看看表，说：“我出去一下，等会回来。”
我说：“这都到饭点了，去哪儿？”
他说：“连5百块的手机都想赖账，我还指望你请我吃饭？”
我说：“你小子要去吃独食？”从脚旁的立柜里翻出两桶方便面，一下排在桌上，“中午饭给你准备好了，不够还有。”又拿出两桶，一溜排在桌上。
工业区有饭堂，厂里员工基本都在那儿吃，但我很少去；有应酬就在外面吃大餐，没应酬就在办公室吃泡面。老板不好当，就吃饭来说，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肉一顿菜一顿的。
他摇摇头：“你收起来吧，这玩意以前吃多了，现在一看就反胃。”还是走了。
很快，程旭东又回来了，两手空空。
这货真的吃独食，竟然没给我打包。
没等我发作，他掏出一沓钱扔过来：“这么多，你先用着。”
癔症一会，我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敢情这货刚才取钱去了。我感动得恨不得扑上去亲他一口。
我拿起手边的游标卡尺，装模作样地量了量钞票的厚度，说：“1万。”
他点点头：“我手头也不方便，这是从旅行借支里面挤出来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缺钱？”
他说：“本来就不是有钱人，买房花了一大笔，唱歌又被敲了一小笔，不缺才怪。”
我为刚才的嫉妒忏悔：老刘啊老刘，你应该希望朋友比你混得好，比你有钱，这样他们才能拉你，帮你；如果朋友个个比你穷，比你还不堪，那只有你帮他们的份，不要奢望他们能帮到你。
程旭东走到跟前，拿手指头敲桌子：“喂，又卖呆。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定？”
我叹口气：“唉，想到欠银行这么多钱，我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差点一夜白头――房奴不好当啊。”
他说：“那你还哭着抢着要当。”
我说：“不是我要当，是这个社会逼着我当，‘男人不买房，就是耍流氓’，听听，多可怕！”
他说：“要不，我在公司借一点给你？现在公司我说了算，借个几万块钱不成问题。”
飞翔电子的现状我清楚。陈宝珠自个搞投资去了，公司完全交由程旭东打理，他作为老总，私下从公司账上支个几万块钱根本不是事。但我考虑，飞翔电子的财务出纳都是陈宝珠的亲戚――这也是陈宝珠敢于放权的前提――这事瞒不过她。
从金玲那儿，我多少学到一些财务知识和财务纪律：就算老总，提取公司现款也要书面出具用途；私下操作，终归不好；再借给外人，就更不好了。
另一方面，如果程旭东主动和陈宝珠打招呼，说明实情，相信董事长不会却总经理的面子，但这样一来，我的面子就没有了。我可不想在陈宝珠那儿丢面子。
我说：“贤弟，你有这个心，哥哥就领情了，用不着去借公司的钱。困难也就这几天，克服克服就行了。走，吃饭去，我请客！”
他说：“你拿我的钱，请我的客，我吃得下吗？”
我说：“那咋办，饿一顿？”
他说：“不就想讹我一顿呗，还饿一顿。”
我说：“知道就好。”
他说：“真有你的，到你这儿，还要我请吃饭。”
我说：“兄弟之间还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