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做到这个份上，眼镜够忍辱负重的。
我想起来一件事，有一次，拉活的个体司机老谭借眼镜的摩托帮我送货，结果半路摔倒了，把摩托蹭下些漆，眼镜硬是找老谭要了百块钱修理费。现在看来，他不要不行啊，不要在黑蛋他妹那儿过不了关。
我说：“老管，你说实话，老谭他们在工业区门口趴活儿，刘经理收不收钱？”
眼镜冷笑一声：“你说呢？”
我说：“收不收？”
眼镜说：“当然收！”
我说：“收多少？”
眼镜伸出一个巴掌：“每辆车每天10块。”
我说：“多少车要交？”
眼镜说：“工业区大门两边停多少车，就有多少车向他交钱。”
我想了想，说：“少了4、5辆，多了7、8辆？”
眼镜说：“没错。”
按中间数6辆算，每辆每天是10块，6辆就是60块，每个月就是1800。别看10块钱不起眼，刘经理不少捞，每个月光这一项外水就接近000块！
我说：“这钱怎么收？”
眼镜说：“一星期收一次。交一次可以停一星期。”
我说：“有没有人不交？”
眼镜说：“凡是停在那儿的都得交，不交不准你停那儿，工业区的保安马上赶你走！”
这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刘经理黑不黑？黑！但又不算很黑，这么大一辆车，每天才收10块钱，一包烟钱――还不是太好的烟，真的不算多。
要知道，村里摆摊修鞋的，每个月还要向村治安队交百块钱呢，合每天10块。而且月初就得交上去，哪怕天气预报这个月下雨，交了白交，你也得交，否则再想摆摊就没可能。修鞋的摊子才多大？
我忽然觉得，这世上不容易的并不仅仅是我，还有很多人比我更不容易，比如包工头眼镜，比如个体司机老谭，比如村里摆摊修鞋的。
老谭和牛顿厂是月结，也就是这个月的运费，下个月月底之前结清；偶尔会月中结，但大多数都是拖到最后一天。
我决定把以前的月结改成周结，上周的运费，下周一全部结清。在这之前，要把积欠他的运费清掉。
我说：“老管，你打电话让老谭过来。”
眼镜说：“老刘，你可千万别问他这事。你一问，老谭就知道是我说的，他再跟黑蛋一说，我就完了。”
我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会干这样的事吗？要过年了，我给他的运费结清！”
眼镜给老谭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我给庄心如打电话，让她来办公室，和老谭核对运费。
眼镜已经在电话里跟他说了，老谭进来后激动得语无伦次：“刘老板，这，这，这个月这么早？”
我说：“要过年了，我怕你回老家找不到你了。”
老谭说：“我腊月二十二走，还得几天。”
我说：“你和庄主任把账对清，钱今天就给你。”
老谭直搓手：“刘老板，不用这么早，不用这么早。”
眼镜说：“老谭，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谁在背后嘀咕，说刘老板真不够意思，每次结账非拖到最后一天？”
老谭急得脸红脖子粗：“眼镜，你别造谣，我没说！”
眼镜说：“好你个老谭，还敢狡辩！”
我说：“说没说都没关系，事实就是那样嘛。还有呐，老谭，以后运费改成周结，上周的运费，下周一结清。”
老谭脸上绽出一朵花：“刘老板，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1月的运费一共是1900多，老谭收了1900，剩下几十块死活不肯要。
想到几十块可以应付刘经理几天的停车费，我说：“老谭，这钱算到下一次的里面吧。”
眼镜说：“老谭，晚上要不要请喝酒？”
老谭说：“我请客，刘老板，庄主任，你们都去！”
我说：“老谭，你才是太客气了。今天没时间，改天我请你。”
老谭说：“刘老板，你一直照顾我的生意，怎么能让你请客？”
我说：“老谭，我得感谢你，帮我拉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摔坏过东西。哦，不，有一次摔着了，那一次骑的是管老板的摩托。”
老谭说：“是，就那一次，还赔了管老板00块钱修理费。”
眼镜听了这话很不好意思，说：“老谭，别怪我找你要修理费，我是没办法，黑蛋他妹看到摩托摔掉漆，肯定找麻烦。”
老谭说：“我理解！”
我说：“老谭，你先去忙，我和管老板还有点事。回头请你吃饭啊！庄主任，你也去忙！”
老谭和庄心如出去了，办公室又剩下眼镜和我。
眼镜口口声声不打算赚钱，但看在他凄凄惨惨戚戚的份上，还有他对我的信任，我不可能不让他赚钱。
在我俩的协商下，最后打算这样搞：眼镜给我一个公平的价格，我在刘经理面前说一个超低的价格，低到什么程度？除了材料款和工资，基本上落不下什么。
公平价格和超低价格之间的差价就归眼镜了。这笔钱将成为他的私房钱。
眼镜透露了一个秘密，他一直想这样搞，也曾经这样搞过，但没有成功，原因是手下施工队里有黑蛋和他妹的眼线。眼镜叮嘱我，当着手下人的面，千万莫说价格的事，要说也是说那个超低价，否则将功亏一篑。我自然满口答应。
眼镜对我的配合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感谢。
我则劝他多攒点私房钱，少洗头聊天，网上有坏男人，也有坏女人，“500块钱的摄像头，纯粹是天方夜谭，德国根本就不出产那玩意。”
眼镜说：“不会吧，德国的照相机很出名呀？”
我说：“管老师，你是知其一不知第二，德国的光学仪器是很出名，但他们只做高端的，摄像头这种低端货，他们根本不做，也做不了。”
眼镜说：“高端的都能做，低端的反而做不了？”
我说：“像德国这种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通常盘踞在环球产业链的最顶端，要赚就赚大钱，小钱是不肯赚的，赔钱的事情更不可能做。”
眼镜说：“这么说，那女的在忽悠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