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夜(四十九)

作者:弱思 ||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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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风吹起,先缓后急,突然一声雷霹,一列低垂的乌云互相撞击,强劲的北风刮起密合的云层,直到它们彼此愤怒地撞击、松动,再猛力炸开。

巨大的云墙骇人地放出刺目的亮光,乌云刮磨着彼此,在昏暗的天光下,自远方弥漫过来。

山雨yù来风满楼,空气中充斥着尘土翻飞的气息,雨水cháo湿的气味飘浮在空气中,天空中堆满了黑压压的低云,耀目的蓝sè闪电划过天际,狂暴地怒吼着雷鸣、风啸和狂飙的与势,豆大的雨滴轰然落下。

一场暴风雨已经开始肆虐了,这并不是个平静的夜。

芮从睡梦中被几声轰然巨响所吵醒,悠然地睁开双眼。

她从床上坐起身,摸索到床头灯的按钮;原来是打雷嘛,她凝神看向窗外,一声霹雳伴随着轰隆巨响,在近处霎时爆发。

窗外正下着大雨。

她瞪着隆隆的夜空和低压的云层,这种暴风雨夹杂闪电的景象似曾相识……多年前在康威尔滨海的危崖上,她曾经以为那雷和雨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剧烈惊心的暴雨狂风和骇人的巨雷,梦魇一般地夜复一夜,此刻正是再真实不过了。

在每一声落雷之前,夜是那么的静,而后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眼前的寂静,一声轰击巨响震破夜空,撼动着地鸣,还伴随着凄厉的吶喊……

吶喊?她凝神倾听,那孩子似的哭喊是悲恸的、孤单又寂寞,充满了无助,还有着极大的恐惧,从墙的另一端传来。

是亚德安。

她咕哝着扯开被单跳下床,只披了件围巾,便冲向隔壁的房间。

下一瞬,又一道激光横过天际,跟着爆炸般的巨响,壁灯闪了一下,「啪」的一声熄灭了,然后又是一声尖叫。

她用力敲着他的房门,着急地喊道:「你没事吧?亚德安?」

但他始终没回答。

忙乱中,她发现门并没上锁,也没等他回答,便急急扭开门冲了进去;他房里没一盏灯,黑漆漆的沉寂中,她在一阵踉跄下,膝盖不慎撞到了把椅子,痛得她抽搐了一会儿,低咒着敷衍地用力揉了几下。

狂风在外头怒号,骤雨拼命敲打着窗台,在叮叮咚咚的雨声中,轰隆的雷声震天价响;一道森亮的闪电横过窗外,紧接着一声暴雷,在幽黯中勾画出亚德安侧面明显的轮廓。

听到那声巨响,他失声叫了出来,害怕地蜷缩在床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紧闭着双眼,两手紧紧地环抱着毯子;这瞬间的景象令她感到有些……同情又怜悯的感觉,只一瞬间,她觉得心头有阵一闪而逝的抽痛,然后室内再恢复为一片黑暗,暗得让她以为那微微的抽痛只是个错觉,只是落入沉黝的黑暗深渊中的一丝幻象而已。

于是她试探地摸索着往前走,声唤道:「亚德安……你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

在这片无边的黑暗底,她不禁无助地诅咒起来,勉强在一丝光源也没有的房间里跨开步伐;屋内的摆设她虽很熟,排放位置也大概晓得,但在黑暗之中,却怎么也拿捏不好家具的距离。直到又一道闪光照亮眼前的一切,他破碎地喊了出声,她纔发现自己已走到他床边,他就躺在她触手可及之处,便伸手碰触他的肩。

下一瞬,低鸣的闷雷又接连响起,黑暗中传来的窸窣声,亚德安直觉地朝她伸出手,双臂本能地抱住她的腰。

「噢,芮.欧文……」他的喉咙因全然的恐惧而紧缩,声音哽咽。「……我好高兴妳来了。」

芮着实愣住了。她含糊地想着:原来他怕打雷?

「嘘,别怕,」她尽责地把他拥紧,安抚道:「别怕。」

亚德安把脸埋进她的臂弯,他紧紧地搂着她,等待那一阵落雷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永远也不离开她的怀抱;她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温暖、体贴而坚强,在她怀里,他觉得好舒服、好安全。

窗外一阵阵狂风咆啸起来,呼号着旋动,摇撼了窗框。远处连接的闪电照亮了狰狞的夜空,隆隆的雷声震破了寂静,一棵树被雷电击中,光亮、跳动的火舌吞噬了黑夜;在黯淡的微光中,深沉的夜闪着危险、诱人的光芒。

芮看着亚德安埋在她胸前的脸,他紧闭的双眼,他长长的睫毛,还有他无以名状的神情,突然感到一种母xìng的、奇异的情愫,使她想要一直搂着他,再也不愿放开。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在她的怀抱中,他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她疼惜地想:这一定是他第一次表露出内心真实的感受,他所承受的恐惧与绝望,似乎比眼前的一片黑暗还深。

突然间,门上响起一阵敲门声,玛吉仓皇的声音跟着她瘦的身影传了进来:「少爷,你没事吧?你一向最怕打雷了──」她手执手电筒照向室内,而后定在当场。

「──欧文姐?」

芮迎视老管家讶异、严厉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发现他们拥抱在一起的身躯是半裸的;她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忘了披上睡袍,而亚德安则**着上身,除了内裤以外,身上什么也没穿。

玛吉当然注意到了,那手电筒刺眼的光束直直照在他们身上,让她不自禁地瞇着眼,转开头,闪避那亮得教人睁不开眼的光源;老妇人怔怔注视的目光让人浑身不自在,她困窘地想挣脱他,但是亚德安却更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逃走。

「我……我是听到亚德安的声音,纔来他房里瞧个究竟的。」她勉力解释道:「玛吉,事情不像妳所看到的这样……我希望妳别误会。」

「是吗?」老管家审视眼下的状况,疑惑在她的深褐sè眸底愈形扩大。

「玛吉,是我要她留下来的,妳可以回去休息了。」

「可是……」

亚德安不置可否地道:「别担心,这里有芮照顾我,没妳的事,妳走吧。」

玛吉楞了楞,再打量两人,那依赖的眼神,并不只是她的想象,但却是她早已料想到的、不可避免的结果之一。

「好吧。」老妇人终于:「好好照顾少爷,欧文姐,现下这责任就交给妳了。」玛吉完后,便轻轻阖上门,循原路回去了。

芮释怀地松口气。

亚德安稍稍挪动了他歇放在她胸脯上的头,她发现自己半躺着,他的头枕在她心口,他的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肌肤。

「这样──不太好吧?」芮设法镇定地问道,和一个近乎全裸的男人共卧一张床上,让她不觉紧张起来。

「我想抱着妳,」他偎在她胸口,一手仍松松地搁在她腰际。「陪我……求妳。」

「但是──」

「请妳……陪我一下子就好。」

亚德安碰触她的手,随即紧紧握着,他战栗的表情,他那恳求的声音和哆嗦的手,使她不禁决定要留下来。

她觉得心情万分悸动,不禁保护似地搂着他,用他床上的薄被裹住彼此的身躯;在这一刻,这瞬间,他让她进入了他的内心,让她觉得被需要、被认同,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却又感到自己的责任是如此地重大。

「我失明的那天,也下着大雨……就像今晚,雷电交加,那是我最后看见的景象。」他如泣如诉地。

「我听你是因为车祸失明的,而你父亲──」她困难地接口,「──我听,他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

他默然,颤抖着双手,在阵阵闪光下的脸上满是惊惶;又一个落雷打在近处,把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别怕,」她的声音充满了抚慰,「别怕,有我在这儿。」

他哽咽了好半晌,开始述那晚所发生的意外。

「原本只是一个回转,但司机却因下雨天轮胎打滑,撞上了路边的安全岛,油箱不知道为什么就起火了;在爆炸之前,爸爸抱着我跳出车门,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我……」亚德安啜泣着,「我看见他的衣服烧起来,我只看见他的脸,他燃烧的头发,他灼伤的皮肤,还有他身上烧起来的焦味……他……」

「嘘,」她抹掉他颊上的泪,柔声道:「那都过去了。」

「为了救我,爸在医院死了,只有我活下来……就只有我……」

芮用力抱着他,让他依偎在她怀中,他滚烫的泪奔流在她胸上,湿透了她的衣襟;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她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迷蒙,她彷佛能看见那撞击惨烈的扭曲车体,又好像看见那噬人的火焰,感受到那痛彻心肺的呛鼻浓烟,那名为救孩子而被烈焰烧灼、吞噬的父亲,那个惊恐莫名、侥幸生还的孩子,还有那炼狱般的恐怖、无助、鲜血,与死亡。他被赋予生命,但却被困在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每次打雷,都不啻再度经历一次痛苦的折磨;父亲的罹难和他的生还,或许他不能了解其间的意义,那火,也还在他心里烧。

「别哭……」她心痛地,虽是劝他别哭,但两道热泪却也滑下她的脸。「别哭,我会陪着你的。」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两人紧拥在一起,默默垂泪,任何言语都只是多余。

「妳和玛吉很像。」亚德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会吗?」

「我觉得很像,妳和她个头都好。」

她想起老管家枯槁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身躯,不禁有些懊恼地:「哪里像啊?我五呎一吋,玛吉身高还不到五呎,可比我矮得多了!」

「我是,妳和她一样,个头虽,却有很大的能耐……妳们似乎都无所不能。」亚德安。「和妳在一起,我就有这种感觉。」

「无所不能?」她回忆起老妇人锐利逼人的眸光,微笑道:「那是玛吉,像现在,我能做的就这么多。」

「玛吉对我很好,她一向都晓得我需要什么,或讨厌什么……从到大都事如此。爸妈总是由于工作忙碌,没有时间陪我,一直都是玛吉在我身边……直到我失明之后,每次我从黑暗中伸出双手,都得不到响应,曾经只有玛吉的手,然后是妳……」

亚德安所的一切,使她的脑海浮现了一张男孩的脸,一个被父母忽视的孩,然后是失怙的失明少年;因为从由管家带大,当他成年后,每个和他接近的人,都被他拿来一一比较,这使得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地贴近他的心。

可是,除了她和玛吉,还是有人能轻易突破他的心防与疏离……

「那么──珊曼莎对你而言,又是怎么样?」她忍不住问道。

「珊?」他终于破涕为笑。「我和她从一起长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梦想是娶她为妻。她长得很漂亮,每个男孩都崇拜她……即使是现在,我还能够完全记得她的模样,就在那年的高中毕业晚会上,她是最耀眼的舞会女王,每个男生都仰幕她,他们都想跟她合照,想与她共舞,而我是那个从头到尾能站在她身边、享受旁人艳羡目光的唯一一个。」

「你对这倒还挺自得的。」

「我是很自得其乐啊。失明了这几年,或许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这或许是上天眷顾我,祂让我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任何女人。」

「依我看,这些年你也没见过几个女人。」

「妳根本就不懂。珊最了解我了,从到大,她总是支持我做任何事。」亚德安辩驳道。「当我还的时候,我想当个音乐家……但每个人都那是鬼头的天真想法,没得当真的,连妈妈也告诉我,有一天我要从商,要继承艾方斯家的产业;可是,珊却我一定办得到,她要我坚持自己的梦想,再没有谁像她那么明白我的想法了。」

「每个人时候都会有些傻兮兮的梦想,长大之后,你要的总会是别的。」芮感慨地。「做梦的感觉很美,所有的悲哀和痛苦,在梦中都可以被遗忘。但凡从梦中醒来,却是一件可怕的事;人必须要否认梦境,承认现实,这真的很可悲。」

「听起来,妳倒像一直在揶揄我。」亚德安抱怨道。

「那我换个方式好了。」她微笑道。「试着想象:在午夜时分正在这片天空下沉睡的人们,或许有的在做梦,有的像我们一样在谈梦,更有些人一觉无梦到天亮。那些每晚一觉到天亮的人不也很可悲?若能在每次的安稳睡眠里,都增添些不同的梦境,谁又会希望这么快就在现实中清醒呢?」

「如果是恶梦呢?」他问,「醒过来会比较好,不是吗?」

「那得视情况而定。幸福的梦,往往醒过来以后,就变得悲哀的梦了。」

「为什么?」他又问:「妳有过这种经验?」

她沉思半晌,终于道:「我以前常做一个梦,梦见一幢红sè屋的木屋,一只牧羊犬,还有一个没有脸的男人,三不五时在我梦里出现。」

「没有脸的男人?」

「我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却从来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佛洛姆:『梦是现实得不到的幻象』……我想,那也只是我某个愚蠢的幻想罢了。」她打住话题,柔声提醒道:「亚德安,你还是快睡吧。」

「那妳为什么不睡?」他反问。

「我还没睡意,想等你先睡着,再回房去休息。」

「我也不想睡。跟我话,芮.欧文。」

「什么?」她笑问,语气好似在纵容一个任xìng的孩。

「什么都可以──任何事,任何妳想的事。」他靠在她胸前的头蠕动了几下,似乎颇满意她胸脯的柔软。「个妳那无聊的故事也可以。」

但他的姿态,却让芮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很庆幸黑暗将她的尴尬隐藏起来,那双男人光裸的背和脚露在被单外,他的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胸部,而她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男人;突然间,她得到了个荒谬的结论。

「失明的人一定很容易交朋友。」她脱口而出。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呵欠。「也许那是因为盲人都看不见他所结交的朋友吧。」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彼此,」她打趣地,「像现在,你看不见我,我也瞧不见你,大家扯了个直,很公平。」

「妳在讽刺我么?这一也不好笑。」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的论。」

「失明是很可怕的。」他喃喃,神sè黯然。「黑暗像个无底洞一样,它总是诱惑我伸出手去探测它的幽深,填满它的空虚。可是,每当我伸出手时,全身又僵硬得不听使唤,彷佛是怕.……怕只要走一步路就会跌倒,怕会落入无尽的深渊那般,令人心生恐惧。即使伸出手,也没有人会响应,除了自己,总是再没有别人的存在了;既然身边没有另一只手回应,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伸出手……总是没有援引的手,总是没有人帮忙,没法子看见周遭的事物……或许,这比死了还痛苦。」

芮沉默了。

她没想过他会有这么落寞的感觉,会是这么悲伤而无奈……怀着隐隐作痛的心,只能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自茫然若失的黑夜中苏醒的rì子;孤独、无助而恐惧……]

她拥紧他,只能以这么薄弱的方式,勉强回馈一些温情。

他的口吻中包含了太多的渴望、太多的痛楚,她能感同身受;至少,她能用自身的暖意包围住他,让他的心明亮起来。

于是她:「总有一天,你会脱离黑暗的。」

「是的,总有一天……」

很快地,芮从他平稳的呼吸声中,晓得他已沉沉入睡了。

她知道,他需要安宁的睡眠,需要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此刻,她也觉得心情放松了下来。

她轻抚他柔滑的发,黑暗将他们紧紧裹住,暴风雨消失了,雷鸣闪电也消失了,静寂之下,全世界好像只剩下黑暗中的自己,其它的全消失了,隐没在空虚之中;平和的黑暗如子夜的纱帘,轻柔、抚慰,令人为之迷失。

她拉好被单盖住两人,在他身边心地躺平。

「晚安。」她喃喃,随即倦极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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